夜幕笼罩，柴薪堆积组成的篝火熊熊燃烧，众人围绕在四周坐下或者站立着。
就着余光，还能看到他们身后的马车，倒映在地面而模糊不清的影子不时随着火焰律动闪烁。
秦沐吃着手上带过来的肉饼，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
在那里，王诗媛正侧着身子坐在马车边沿，身下垫着柔软的棉绒，幕帘被挂靠在左右两侧。
旁边还有侍女轻柔的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一盒五层抽屉层叠依次被抽出，露出其中不同种类的餐点。
只是，王诗媛似乎并没有食欲的样子，只是微微抬眸眺望着天边。
娇淑般的坐着，脸上浮现一丝惆怅。
秦沐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漆黑一片的上空，只有几颗孤星在散发着细微光芒。
真不知道在看什么。
秦沐收回视线，快速解决晚饭后，站起身子扫视周围的情况。
锦衣卫被分为两队，轮流在周围警戒。
王诗媛马车占据篝火一角，众锦衣卫围绕在其不远处，他们的对面则是易焕金一行人。
此时，易钰清呆在商行众人中心，正时不时望向锦衣卫这边。
准确来说，看的应该是一个人。
秦沐只是眼神掠过，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易钰清连忙收回了视线。
等过去好一会才偷偷重新将目光放在秦沐身上，看到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后才松口气。
一旁，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易焕金只是摇摇头，内心在暗中叹气。
秦沐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自武学不断提升以来，他的五感也获得不少增强。
当暗中传来某人视线之时，他便察觉到什么，直到发现是那个小鬼之后才收回视线。
只是时不时传来被观察的感觉，每次回过头都发现是那个小鬼，连续几次后秦沐倒也习惯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陆文沉派出的人在暗中观察。
秦沐眼神顿了顿，说起来，这一路上除了那次匪徒之事后倒是再无任何意外。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这种莫名有些压抑的氛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沐眉头微皱然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他们行程已经过大半，只需明日便可抵达阳城。
这种莫名的不安感，难不成是错觉。
来自武学提升后的副作用，莫名的直觉也变得愈发强烈，像是武者的第六感。
冥冥中提前预知着什么。
甩了甩头，将内心多余的烦杂埋入心底，不再去思索这些事情。
秦沐在四周走动了一圈，发现无事之后便准备休息。
“秦沐。”
一声轻唤忽然响起。
身形顿了顿，秦沐转头看去，后方马车上，王诗媛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
见到他的目光，王诗媛轻轻点头，显然刚刚那一声便是她开口说的。
“王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秦沐抬手行礼，眼神注视着前方身影，有些意外。
“没什么，聊一会天吧。”
王诗媛摇头，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这是？
秦沐眉头一挑，扫过马车四周。
此时，两位贴身伺候的侍女已经被王诗媛调开，正静静的站在马车后方不远处。
如果两人说话声音不大的话，四周的人应该都是听不到的。
既然连王诗媛自己都不在意，那么秦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抬步上了马车，缓缓在她一侧坐下。
不过两人之间还是隔着双拳的距离的。
王诗媛没有开口说话，而秦沐也不知道她是何意，等待着她先开口。
一时间空气中沉默下来
“......”
周围的氛围就如同这夜色，暗淡的黑幕里，掩盖了众人心事。
无声诉说着什么。
“我从青州一路走来，倒是见到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王诗媛轻声开口说道。
说话声音并不大，只局限于两人之间。
秦沐颌首，他此时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位大小姐，夜深了开始抑郁。
想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既然如此，自己只需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便可。
秦沐静静听着，并没有出声。
“那些曾只在他人口中说过的，书中看过的，我全部都亲眼目睹了一遍。”
“万里河流、千重高山、北之错落南之平仄。”
“这些事物初次见到时，我非常高兴，可以看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色。”
“但随着我继续前行，看到的却不是更惊艳的风景，而是大片的饥荒。”
“连年大灾，各地赋税苛责，饿殍百里，反军四起。”
“更有妖魔诡异遍布，各州百姓民不聊生。”
“我在想，崇明朝，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的，已经病入膏肓。”
王诗媛轻声诉说，眼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我只是，有些......”
“有些意外。”
她收敛耳边长发，声音逐渐变低，最终沉默下来。
“......”
秦沐表情不变，又等待一会，见她不再出声后才站起了身子。
“王姑娘，夜深了，早些休息。”
“明日已时前，应该可以抵达阳城。”
秦沐淡淡说道，旋即转身下了马车。
回到众锦衣卫休息处，此时大部人都早已经睡下，只有轮番守夜的锦衣卫还站在四周。
秦沐收拢了身子，缓缓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乱世么，不就是这个样子。
......
......
阳光抚媚，照射在有些干枯的大地上，一株枯黄的野草顽强生长在石阶缝隙之中。
一轮车辇从上方碾压而过，只留下一堆残渣，被风一吹便散。
秦沐驾马走在队列的最前端，此时不远处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花费一天多的时间，他们终是抵达阳城。
微微点头，秦沐转身，正待出声。
骤然，脸色一变，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地面的灰尘似乎在微微抖动，伴随着时间过去，震动感愈发强烈。
“那是？！反军来了！”
前方队伍中，锦衣卫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声音有些惊骇。
滔天的气势滚滚而来，席卷滚上空中的尘埃形成缕缕浓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向着阳城接近。
“快进城！”
秦沐眼神冷峻无比，一声大吼，毫不犹豫的下达这个命令。
队伍快速向着城门靠近，此时秦沐却是身形不动，眼神落在前方那一骑绝尘的身影之上。
以这个速度，他们来不及全部进城。
呼......
秦沐轻轻吸气，扫过队伍后方，可以看到易焕金商队众人慌乱的眼神。
他此时正护着女儿，挤在人群之中艰难前行。
将手心放在腰间之上，紧了紧刀柄，秦沐驾着马匹缓缓横穿过众人溃散的洪流。
迎着前方那道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