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对儿子终究不放心，让他带了五千铁骑，从石门登舟，趁夜沿沁水溯流而上。
自太行山脉入上党，一路山高水深，地势险峻之极。
“难怪并州总起动乱，太行一脉深山大谷良多，百姓受不了苛政，便逃名入山，沦为土匪。”
曹昂观看高如盘龙巨兽的两岸山头，不由感叹。
夏侯惇欣慰点头：“儿啊，你真的长大了。叔父早年因为师杀人而流离江湖，与太行匪盗们交情不浅。那如今自成太行匪首、被封为平难中郎将的张燕，也与我认识。”
“他在哪？”曹昂看着夏侯惇，意思当然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不借点兵力出来。
夏侯惇笑了笑：“太行山可大了去了，张燕在黑山，临近赵国真定。”
曹昂这才打消了念头：“这一路上，遇上不少炊烟阵阵的寨子，怎么才能收拢到咱们手下呢？”
一边琢磨，他一边入了船舱。
看着他的背影，夏侯惇摇了摇头。心想，昂儿哪里都好，就只好色这一条最要不得。
别人统军出战，女子入营是大忌讳。可他倒好，让几个女子来统了兵马，最怪的是，他在军中威望奇高，将士们还不反对……
这是贾诩来到船舷，向夏侯惇行礼。
夏侯惇捋捋胡须：“贾先生，郎君好色，你身为幕僚，怎不劝谏？”
贾诩愣了愣，心想，郎君好色和我幕僚有什么关系？这几个都是奇女子，要么射艺超群，要么剽悍绝伦，三军服气，多来几个还巴不得呢！劝什么劝？
夏侯惇看到贾诩的脸色，猜出他不愿管这事，摇头叹息。看来，一个谋士还是不够，他觉得位置安稳，不愿尽心……
他想了想在阳翟倒是有个叫郭奉孝的友人，不妨请他来辅佐昂儿……
……
……
“郎君！”
船舱里，唐徽和蔡文姬正在教佟金玉对弈。
看到曹昂进来，唐徽小蝴蝶一样飞到他面前，但碍于其余两女，没有敢搂他腰。
蔡文姬和佟金玉起身向曹昂行礼。
佟金玉不知怎么脸色有些发红，起身告辞：“郎君，我刚想起麾下还没换防，我去看看……”
说完，她挂好佩剑一溜烟溜了出去。
唐徽看着佟金玉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乜斜曹昂，笑着说：“郎君是不是对佟姐姐做了什么？”
曹昂刮刮她的鼻子：“就你想得多！我不过是把董白找到了而已。”
说着，他走到蔡文姬面前：“姐姐辛苦了，何必跟着我来这里犯险？”
蔡文姬微微一笑：“郎君哪里话？慈父在董卓之手，妾身心中也不安稳啊！”
曹昂看着她淡如秋水的眸子：“我答应姐姐，一定救出蔡中郎。”
蔡文姬点头：“妾身感激不尽。”
唐徽看两人旁若无人，有些不高兴了，以肩膀晃晃曹昂：“阿兄，你甚至都不愿意叫徽儿一声姐姐……”
曹昂乜斜他：“你都叫我阿兄了，怎么让我叫你姐姐？”
唐徽一愣，敢情这原来是自己给自己埋下的坑！
……
……
走水路确实比陆路要快得多，不过数日大军便到了端氏。
端氏自春秋起便是军事重镇，眼看得曹昂大军登岸，城门紧闭。
曹昂拍马而出，向城头大喊：“我等是关东兵马，前来借路收服河东，守令何在？”
过了许久，才有一员将领从雉堞后露出脸来：“还请城外扎营，恐惊扰了百姓。”
曹昂眉头一皱。
贾诩出马：“情况不大对劲。曹公不是已经向张杨和于夫罗写信了么？怎地端氏还如此防守？”
夏侯惇也拍马上前：“打不打？”
曹昂看着城头：“我等千里迢迢为勤王而来，汝等为何拒守？莫非已经投靠董贼了么？”
守令缩回了头。
“此处水深山高，怎么安排得下将士？一路水运，许多人都晕船，吃不消了。”蔡文姬担忧地说。
夏侯惇一拍大腿：“打吧！”
贾诩摆手：“还是让仆先去谈谈吧！”
“谈？”曹昂看着贾诩，“万一他们对先生不利怎么办？”
贾诩深深看了曹昂一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临难出首，乃是诩之职责。”
说着，他拍马直向护城河。
“他们若是敢对先生不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打破城门，屠了守令一家！”
曹昂大喊，军士也跟着呐喊起来。
贾诩心头一热，回头对曹昂笑了笑，拱手一拜。
走到护城河边，不知道他对城上喊了什么，守令放下了吊桥，让他匹马如城。
“整军，备战！”曹昂阴沉着脸，沉声下令。
夏侯惇跑马整军，等他再回到曹昂身边时，护城河吊桥再次放下，城门洞开。
贾诩脸色古怪地骑马出来。
曹昂连忙迎接：“先生？”
贾诩讪讪看眼曹昂，摸摸胡子：“他……大军可以入城了……”
“先生果然是奇才，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说服了守令。不知先生说了什么？”夏侯惇好奇地问。
贾诩看了看曹昂：“仆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仆奉虎贲中郎将曹将军之命而来……”贾诩喃喃说。
“就这？”
曹昂、夏侯惇、女流们全都有些傻眼。
守令亲自迎接曹昂进城，将自己的住宅借给他安顿亲兵。
“久闻曹将军大命！不成想竟然是将军亲自领兵来收服河东！将军威武，果然名不虚传！”
守令在曹昂面前跑来跑去，几乎就成了小迷弟，话里话外，还透露着要跟着他建功立业的意思。
曹昂和贾诩等人对视，自己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入了城门，军马得到安顿，为防万一，他下令全军不得饮酒。
曹军换防宿卫比平时更加严密。
安排好大致防务之后，曹昂登上了守备府邸的望楼。
顶层，蔡文姬凭栏西望。
“想蔡中郎了么？”曹昂来到她身边。
蔡文姬点头，看着天边的红霞：“妾身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
蔡文姬妙目在曹昂脸上流转：“妾身没想到，当初在陈氏乡射后黯然神伤的小弟弟，如今竟然已经成了名震寰宇的大汉将军……”
曹昂笑了：“原来那时你是看到我黯然，所以才好心指点我的弓术……你确实像是姐姐……”
蔡文姬笑了笑。
曹昂忽然想起来自己曾让她为自己写过一首诗来赔罪的：“姐姐，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要送我首诗的？”
蔡文姬静静看着天边流转的云霞，良久才回眸，对曹昂一笑：“姐姐忘了……”
说这话时，她笼在袖子里的素手，紧紧绞缠住手中的素绢。
绢上有字。
曹昂也笑了：“忘了就忘了，反正也只是想留个念想。现在你人还在我身边，已经足够。”
说出这句话，他才觉得好像有些暧昧，连忙偷眼看蔡文姬。
蔡文姬没有理他，反而走开，面容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