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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秋风微凉,少了婢女侍奉的曹昂此时衣衫不整,发髻也有些凌乱。

听说张春华在他筹备攻打匪寨的节骨眼上闹事,他心情不大好,于是带着曹安民和一众部曲去矿场外围。

然后他就发现张春华孤身一人站在一众部曲的包围之中,傲然而睨。

“不得不说,这妮子确实有那么几分派头。”

曹昂抱胸评点。

曹安民展开一领旧战袍给他披上,不屑道:“在阿兄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犬。”

被狠狠拍了一记马屁的曹昂“老”怀大畅,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小老弟非常顺眼。

这时,被围在垓心的张春华看到了曹昂,她将手中的残剑插在地上,高声说:“曹昂,你不要以为我是来投降的!我只是……只是来赴死!”

“赴死?”曹昂疑惑。

“对!我姑姑落在你们手里,我门生落在你们手里,我无意偷生!”张春华说得大义凛然,只可惜被“咕咕”叫的肚子坏了形象。

她小脸一红,所幸脏得看不出来。偷偷看眼曹昂,发现他似乎没有发现,这才松了口气,努力挺直腰背。

昨夜在听了“老人”的话后,张春华决定给曹昂这坏胚一个证明自己不是坏胚的机会,所以她一大早就来自投罗网。

当然,她可不会承认是因为听到“老人”说这里的伙食丰盛,动了心,哪怕做苦力也要来尝尝……

她仔细想了想,至今都没有听过姑姑遇害的传闻,可见曹氏并不敢造次。那么自己即使自投罗网,曹昂应该也不敢怎么样。

嗯,就像“老人”说的,吃饱是第一位的。吃饱之后,再想办法解决曹昂,救出姑姑和门生,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这时,曹昂挥手赶开部曲,来到她近前。

张春华心跳加速,心里在狂叫,快让我留下,让我留下。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啊?绑起来,扔出去。”

“啊?”

曹昂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张春华懵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扔进了草丛里。

孤零零一人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坏胚曹昂!我就不该信你!我必杀之!好饿……”

曹安民带着部曲回来复命。

曹昂边啃鹿腿边问:“派人盯着了吗?”

曹安民点头,但还是疑惑不解:“兄长为何这次又放了她?”

“上次之所以要放她,是要吓走王允。昨夜确实是没有防备她胆子这么大,敢深入营地。今天嘛……”

曹昂放下鹿腿,喝了口水:“今天,是因为我们要出征,我怕她在营地里挑唆有心人搞事。如果送回家里,被阿母阿父知道我又欺负人,怕是会立刻抓我回去。反正她被绑着,咱们回来再押她回家。”

曹安民竖起大拇指:“兄长高明。”

曹昂摆摆手:“牛车都做好了吧?”

“鼓风排、炭灰等物都装好了,茅草、油布和火石也已经就绪。”

曹昂点头:“这座大寨依谷而建,易守难攻。咱们趁他们今天出去洗劫,送他们份大礼!”

“得令!”曹安民风风火火去整顿部曲。

……

……

曹操坐在陈氏宴席的末位,距离主位上的陈寔远得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一群清流相谈甚欢,陈氏宅院的大堂里氛围相当融洽。

只有曹操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摇了摇头,举杯而饮。

这时,对席一位清流名士忽然开口问曹操:“这不是曹孟德么?怎么今日也登堂入室了?”

他这话一出,大厅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又轰然大笑起来。

不少人附和着,隐晦地开起曹氏阉宦之后的玩笑。

这些人若是单独与曹操交谈,没有人会将轻蔑表现得如此直白。可是一旦聚起了圈子,说话间就不会那么忌惮了。

罪不责众,而清流抱团,你曹操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有什么不满?

再说了,我等又没逼着你听揶揄,不高兴大可以一走了之嘛!

曹操也认可这一点,所以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借此指名道姓地与对方攀谈。一旦从群体中指出某个具体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会像是被剥光一样突出,面对很多要求,也会不得不作出让步。这是竖子曹昂讲的歪理,可他尝试用来,却屡屡不爽。

不过几句玩笑,他就逼着几个清流之后谈妥了几件利好曹氏的买卖。

清流们四体不勤,自然认为在低贱的商贾之事上给曹氏恩惠,也是贬低他们抬高自己的表现,于是又有几人凑趣,主动送出便宜。

曹孟德自然照单全收。

陈寔清了清嗓子:“某多谢诸位高贤,参与这次乡射。”

“陈翁哪里话?”

一干人等纷纷附和。

陈寔叹了口气,接着聊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一些旧友。

有人提到了司马防,紧接着就有人提到了司马防的次子司马懿。

“这个司马郎君可了不得啊!年纪虽幼小,但是聪明沉静,刚断英特。学问上也通了《尚书》,侍父至孝,纯良恭谨。这次参与乡射的,便是这位小郎君。”

那人说了一通,忽然看向曹操:“孟德,你应当与司马公交谊匪浅吧?记得你昔日初入仕途,还是司马公慧眼识人,举荐你为洛阳北部尉呢!”

“洛阳北部尉”五字咬字极重,显然含有讽刺之意。

满座清流纷纷打趣。

谁都知道,当初曹操初入仕途,志向远大,竟然不自量力想要做京兆尹,成为一方清贵文官。可是他出身阉宦,又哪里有资格担任清贵的职司?

是以司马防按照惯例,靠着军功上进或者出身寒门的人,首次担当职位,最高也只能是个协理治安的尉。

曹操当然很不满意,当时他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脾气火爆,还打死了蹇硕的叔叔。司马防自然因此没少受宦官挂落,两人的关系处得不怎么好。

他此时听这些士人调笑,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喝酒吃菜,毫不挂心:“若无司马公,我曹孟德此时怕也无法与诸君置酒高会。”

“孟德此话怎讲?莫不是你以为是靠着司马公的关系,才登堂入室?”又有人开玩笑。

曹操笑了笑,放下酒杯:“阉宦误国,诸君为清流之中佼佼,可有几人与阉宦斗争过?有谁,杀过中常侍的亲人?又有谁,冒死上疏过皇帝匡正弊政?”

他挑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的胸膛:“曹孟德杀过宦官的亲人,曹孟德冒死进谏过皇帝匡扶敝政,曹孟德打击过欺压百姓的豪强。曹孟德!剿除过黄巾贼。”

他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浊气,语调清扬:“将来某一日,天下当真汹汹,我曹孟德面对大汉帝国,可以毫无愧怍地说一句:我曹操,尽力了。”

“诸君,能否?”

大厅中鸦雀无声。

原本欢快的氛围,瞬间沉闷。

良久之后,有人冷笑,曹操注目,是担任何进令史的边让。

边让瞪着曹操,目光灼灼:“清平之奸贼,乱世之枭雄。不知,道的是谁人?”

曹操眯起眼睛:“此乃许子将对曹某的评语,不过,边令史讲得岔了。应当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边让颔首:“孟德可是能臣?”

曹操不语,不屑语。此非治世,何来能臣?

边让笑了:“孟德,是要做奸雄了?”

这时陈寔猛然咳嗽,打断了席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装作老迈昏聩的样子,忽然问边让:“司马小郎君来了?”

边让一愣,有人却代之回答:“司马小郎君目下正在许县南的山中,为陈翁、为许县筹备一份大礼!”

听到许县南,曹操心头一跳。自己那竖子也在那边,不知昂这竖子会不会碰上司马懿,若是碰上了,可莫要欺负这小娃啊……

刚刚被清流讽刺过的他,心里又沉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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