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市中医医院是一所中医药特色突出、中西医并重的国家三级甲等中医医院，中医特色重点项目建设单位……，是中医医、教、研中心和继续教育培训基地……”
十点四十多，章端戴着口罩走进嘉市中医院大门，在院内的一处宣传栏上瞄了一眼，嘴角泛起了一点儿苦笑。
在各地的中心医院就不用说了，中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科室，就算在一所中医院里，也已经是中西医并重，中医仅仅成了特色了？
这简直就是对“中医院”这三个字的最大嘲讽啊。
不用看，这嘉市中医院也肯定是西医挂帅，中医为辅的医院了，和他过去所在的唐阳市中医院也应该是一样的情况。
这已经是全国普遍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继续走向楼门，进入大厅，开始打听夏祎，十多分钟后，他懒得等电梯，从步走楼梯向住院部走去。
夏祎现在住院部。
她和他一样，目前医师级别还是住院医，不过他们都是硕士专业学位毕业，且都已取得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合格证书，马上就从事医疗执业活动满2年了，所以明年五月份的那次考试，他们是有资格报考主治医师的。
（章端这边通过牛副院长的关系，在唐阳市中医院辞职时把时间往后推了推，卡在了满2年的期限上，所以辞职也不影响他考主治医师。）
章端沿着步走楼梯刚上了两段就停下来了。
上面三楼处的楼梯拐角处传来低低的争吵声。
“别在这治了，太贵了噻，单单那种进口药一盒就四千多，一年下来得五六万，这谁花得起？回家去找你高叔开点中药治吧。”
一道沧桑的老年人声音。
“爸，高叔治不了这病的，你听我的，就在这里治，这里算是市里最实惠的医院了，我又在这里工作，最方便照顾我妈了。”
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听得章端一颗心一下子蹦跳了起来，然而随即就沉了下去。
“妮子，你们主任不也说了？这渐冻病是治不好的，能凑付多长时间就凑付多长时间吧，家里能凑钱的地方也都凑了，你就是把爸打成钱也打不出几个钱了……”
“爸，钱我想办法，你只管给我妈陪床，别的不用你管。”
“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去哪儿找钱啊？找对象也没有这么快的，再说人家谁傻了陪你填这无底洞噻？妮子，咱家就这个条件，你妈也说不想呆在这里了，想回去。妮子你才要活人噻，不能太耽误了。”
“爸，你别管，我有办法的……”
“你能有啥子办法？别犟了妮子，人不能和命犟的噻。”
“爸，你回去看我妈吧，我自个儿静一静……”
……
章端继续轻步往上走。
当他走上三楼的步走楼梯拐角处，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在楼梯间的小窗口处望着外面，瘦弱的肩膀微微抽搐着。
她比柳艺芝要矮一些，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原本微胖型的身材现在瘦了好多，整个身形显得苗条而憔悴。
当章端走近她停下来时，她慌忙抹一把脸警惕地转过身来。
那张原本满月般的鹅蛋脸憔悴了许多，双眸中还泛着泪花，她抬起头来看着身边高高的男子，嘴半张着愣在了那里。
章端抬手想抱抱她，伸出去又退缩了，只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你瘦了。”
……
二十多分钟后，章端和夏祎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出了医院，向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走去。
“祝贺你啊，她确实很好，看起来性格好，身材容貌都是一流的，五官那么精致又那么和谐，演员中都是顶级颜值了……”
夏祎轻轻地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轻松，却丝毫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物是人非的深深的悲伤和落寞，以及不知道该怨艾谁的无处宣泄的苍凉与悲愤。
“……”，章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是出于敏感到他们之间已经出现的难以弥补的陌生感和裂痕，亦或是出于“任何时候都不可泄露事实真相”的他和柳艺芝之间的合同条款，更或者是出于他内心深处对柳艺芝的认可……，总之，很复杂吧，他没有说出他和柳艺芝是假婚这件事。
“咱们现在别说柳艺芝了，好吗？”章端沉默了一会儿道，“一见面你光跟我说她了，我们之间就没其他话了？”
夏祎眨眨眼，她现在真不知道该跟章端说什么？说她这两年过得有多狼狈和辛酸吗？
说得着吗？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啊。
已经有近两年完全没联系了啊，而且身边的这位已经有新欢了，还是一位顶流明星，想想简直不要太魔幻。
白天不懂夜的黑，她不想拿自己眼下的困境来破坏章端的心情，现在她只想陪他吃一碗面，说一些让他轻松愉快的话题，然后赶快把他打发走了事。
她现在没有半点心情陪他聊过去，更没心情和他聊未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和章端更是已经没有了半点未来了。
“我听见你和叔的谈话了。”章端见夏祎眨眨眼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道，“和我说说姨的情况，到底到哪一步了？”
夏祎愣一愣：“不要说这个了。”
章端轻声道：“我看你现在是对医学没信心，对中医更没信心了。
渐冻症被西医说得那么恐怖，又是运动神经元病，又是病因不明，又是无法被治愈的。
可这种病不过是属于中医中的痿证，概因感受外邪、情志内伤、饮食不节、劳累等导致五脏精气受损，肢体筋脉失养导致的。
中医也可通过调理脾胃、滋补肝肾、清热化湿、祛痰活血等办法治疗啊……”
夏祎摆摆手止住章端的话头：“那你能治疗这渐冻症吗？”
章端：“……”
他说一大排话不过是为了宽慰夏祎，至于治疗渐冻症，他现在哪有这水平！
而且他心里也是承认西医对渐冻症的判断的，没办法不承认，人家一切的实验论证都是那么科学，目前他看到过的所有相关病例也说明了这种病无法治愈，即便西医的这些科学论证从未来的医学看肯定是会有不少纰漏的，可他现在也看不出来啊。
“所以一切说起来都是神话，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夏祎苦涩地摇头，然后又勉强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吃一碗面，吃完你回去吧，我现在真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陪你的……”
“我也没说抛弃西医单用中医治疗，但你也应该配合使用一下中医手段的……”章端有些尴尬道。
“也在配合使用，可是效果不明显，主要还得用西药来控制。”夏祎道。
“那你也不用这么悲伤，这种病听说50%的病人生存期能达到二十多年的。”
“可是后期的生存质量完全无法保证的……”夏祎说了半句，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