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农的灰色眼眸中闪过复杂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大家继续无言等待。马洛查看着他的怀表，现在要么还是2月12日的12点14分，要么到了2月13日的0点14分。这块纯金怀表在海中浸泡了不知4个小时还是16个小时，竟完好无损。不过，它既然能陪他从1930年回到1899年，这样的表现似乎也不足为奇。
他合上怀表，抬头碰上弗农的视线。他站起来，穿上半干的衣服，拿起鲸油提灯，经过两名平克顿侦探身边，登上舷梯。
四周仍被浓雾笼罩，分辨不出日夜。
马洛径直进入船长室，里面有两张桌子，分别是船长的办公桌，和一张大海图桌。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航海钟，指针在9点37分停摆。房间左侧有一个巨大的橱柜，看起来是存放战利品的地方，右侧是一个带玻璃窗的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刀剑和燧发火枪，最下方一排人类头骨。
他走到海图桌前，发现这艘船正在全世界探索，并在各海域留下了几十个叉，旁边标注的时间从1809年持续到到1814年，最后的旅途在加勒比海。
看来海盗们在寻找一座金银岛？
他转身走到拉长办公桌前，检查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由联邦政府在1812年颁发的私掠许可证，这艘船叫“黑水仙号”。最下面的抽屉里放了几条旗帜，除了一条星条旗外，还有一条黑底白骷髅头的海盗旗，以及一条纯白旗，随机应变。
马洛在椅子上坐下，准备翻开航海日志，意识到不对。他将日志竖起来，从书侧发现每一页纸张都沾满了黑色墨汁，里面的文字记录应该被这些墨汁覆盖了。
他用手在航海日志的封皮上摸索，指尖突然感到尖锐的疼痛，血液随之流出。他扔下航海日志，那滴血在封皮上移动，形成符文的模样。
他翻开航海日志，眼前出现了一片月色下的神秘海域。在黑色海水中间，矗立着一座岛屿。它死气沉沉，只有黑岩山脉、黑礁石和黑沙滩，看不到任何植物或动物的迹象。漆黑潮水拍打海岸，漾起银色泡沫。
马洛耳畔响起一种悠扬的歌声，仿佛来自塞壬的歌喉。
“黑暗、忧伤、凄凉，
如墓地般贪婪，
渴求腐肉尸体；
海里游着庞大的白鲸，
强横的尾鳍将其他鱼驱赶，
山顶住着恐怖的海鸮，
不祥的尖叫把所有鸟赶走，
只有支离破碎的船只在此停泊，
只有哀哭怒吼的鬼魂在此游荡。”
他被这歌声吸引着，被柔软的海水包裹，朝海底深处而去，越来越暗，越来越冷……
有谁抓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拽上海面，同时在他耳边喊道：“马洛！”
马洛清醒过来，入目的是弗农的脸庞，对方疯狂摇着他的肩膀，让他首次体会到晕船的感受了。
“好了，好了……”他说，“我要吐了……”
弗农停下摇晃的动作，但没有松开手，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还不敢放下警惕。
“你刚刚嘴里一直念着【魔岛】这个词。”弗农说，“我以为你着魔了。”
“跟着魔差不多，谢谢你。”马洛说，“还有，请放开我。”
弗农松开手，站直了身体，目光没有移开。
马洛低头看向手中的航海日志，它只剩下了牛皮做的封皮，内业全被那些活动过来的墨汁腐蚀了。他把封壳扔到一边，抬头看着弗农。
“这艘黑水仙号在1809年到1814年间，满世界寻找【魔岛】。我猜在航行过程中，发生了某件异常事件，所有船员都不见了，留下我们看到的这艘幽灵船在大西洋流浪。而我们几个，也是因为某件异常事件来到这里。”
“异常事件。”弗农低声重复，垂下眼睑，“好吧，我可以相信魔法的存在，可以在这艘船上听你的命令，马洛。只要你能肯定地告诉我，我们最终能够回到陆地上，因为我还有一队匪帮要抓。”
“抱歉，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马洛说，“人类不应该傲慢地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他停顿了一会，“不过，顺着洋流和西风，我们应该能在几个星期后漂到欧洲。这些天我们可以用鱼叉打一些鱼吃，船舱里有个海水淡化蒸馏器，或者喝八十年前的朗姆酒，我倾向于信任那些酒是安全的。”
“几个星期……”弗农的声音中透出痛苦。
“别担心，狂野团队跑不了。”马洛说，“依据我对平克顿国家侦探社的了解，我猜韦伯是你的学徒，沙姆斯的老师？”
弗农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没错。”他将手伸进领口，摘下黄铜项链，马洛看见链条上坠着一个精致的相片挂坠盒。他把挂坠盒打开，放在马洛面前。
“这就是他和他的妻子茉莉，他们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宝宝。2月9日，我们在她家门口发现了她的血迹，她似乎在前一天遭到了野兽袭击，可我们找不到野兽的去向……我有点明白你的话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类无法理解之事。”
是混沌猎犬造成的。马洛看着照片上的女子。今后还会有更多死亡。
“我会使我们尽快回到陆地上。”马洛站起身，“调转船舵，放下纵帆，逆风驶回东海岸！”
他拿走桌面上的六分仪，离开船长室。弗农重新戴上黄铜项链，跟上他的脚步。
马洛回到甲板上，却发现周围亮了起来，天边甚至变成了橘红色。他拿出怀表，12点43分。
紧接着，他从雾中找到了正在升起的金色太阳。他都不用手里的六分仪测量，这里是太平洋！
巴拿马运河1914年才开通，目前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必须绕道南美洲南端的合恩角，需要两周时间。他们不可能通过正常方式出现在太平洋海域。
弗农在他身后停下，对日出感到诧异：“我们这是在……”
“太平洋。航线变更，黑水仙号将顺风顺水回到西海岸。”马洛面对太阳，举起六分仪，“这下倒是节约了你们的时间，或许我也应该把目的地改为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