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吃完,你来接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听了江俊的话,徐颖才有点明白他们刚刚在信息室并不是寻常玩乐,看来这个市里来的家伙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这个镇原名:河姆镇,二战后河姓人口急剧萎缩,加上很多因为政策迁来的人口,越来越多的不同姓氏的人们在此聚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任镇长集人民意愿,向上头申请,几个月后,正式改名为:幸福镇。
当时人们为了这个名字狂欢,这给他们的生活和生产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动力。之后的二十年是他们镇的辉煌时光,人人都盖上了大房子,街道边全是商店,他们镇也是市里最早开始有集市的镇,发展一度领先市里其他县区。
河氏子弟却反其道而行,不仅懒惰散漫,甚至常常惹事,做一些偷鸡摸狗危害小镇安宁的事,镇长担心长此以往会影响他们镇拿‘文明城镇’的称号,于是大家开始‘自发、自愿、积极’地驱逐河氏,正因如此,有了今天的河姆村。
这么多年过去了,河姆村交上去的财报几乎没有为这个小镇的经济做出过任何贡献,但是他们似乎也能丰衣足食,所以也就渐渐被遗忘,各种福利没他们的份就算了,就连那条公路也是经上头敦促,本没有任何技术难度的路,却修了三年多才修好,公交车也是今年年初才通的。
河姆村的老一辈都很怀念那时候路还没修好,大家驾着驴车还有几辆合资买的三轮摩托车,到更远的地方去,从事属于他们河氏的事业,慢慢地,他们的生活有了起色,他们一边无法原谅镇上的决定,一边去镇上卖点吃不完的农作物,然后买生活用品,他们偶尔的走动,可以解释他们的收支,镇上也就懒得派人过去调研了。
1982年,某日正午,第一任村长河建村将为数不多的村民们召集到自个家,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今天请大家伙过来,就是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也知道我们这片地,曾经种过罂粟,这个镇子,已经不姓河了。”村长提高了音量,“我们,对外面那些人来说,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但是,为了我们的后代子孙,你们就甘心卖那点农作物挣点小钱吗?挣到死,也抬不起头。”
村民们沉默,他们觉得村长说得对,同时他们又害怕,出了事担不起这个责任和罪名,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大家都得陪葬,但如果退出,也许在这个村子里也没脸待下去了。
村长告诉他们,如果不愿加入,也绝对不能泄露,否则后果自负,但是有了收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落魄,他还是会适当地提供经济支持,从那开始河姆村村民们的心就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同生死,共命运。
到河守村村长,已经是第四代了。从上一任开始,村长已经不实行推举了,直接世袭,河守村起初并不讨大家信赖,好多村里的老人一直认为弟弟河守财更适合当村长,有想法有远见,但一次送货出港,出了意外,再也没有回来,大家只好接受河守村当村长,之后他也确实带着大伙赚的盆满钵满,只是他野心太大,村里的老人当心他胃口太大不消化,容易积食成疾。
再后来,村里的老人一个接一个走了,青中年村民们和河守村一样野心勃勃,于是,大家的心又重新凝聚在一起,似乎比之前又团结了不少,少数不同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河姆村家家看起来都很普通,可是没人发现他们的普通之下的一切都那么地昂贵,他们村的收入甚至比整个镇子账上的收入还要多几倍,为了不张扬,他们每年农忙时候是不进行任何外拓业务的,即便有囤货,他们也不轻易拿出来。
村里有个公认的规矩,‘只卖不抽’。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给了英国人当头一棒,如今河姆村的罂粟远销全球,这是对历史的报复,村民甚至以此为荣,觉得这样一来,才是真正地摆脱‘东亚病夫’,为国争光,即便他们被放逐到这偏远地山村,他们也只认为这是一种磨练,使他们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新时代的无名英雄。
然而,罂粟的质量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小雨呢?”忙活了一天的河建邦,回到家,没听到那个熟悉的乖巧的声音,进屋没看到人,顿时急了。
“她,她......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河贞姑吞吞吐吐,眼看就编不下去了。
“突然在胡说什么?我问你女儿呢?”河建邦猛地想起这几天老往家里跑的河守业,“你不会......”
河贞姑一把上前抱住河建邦,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村长家要人,这事要是闹大了,他们一家都得滚蛋,那小子怎么说也是有正经工作的,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家姑娘。
“你给我放手。”河建邦用力甩开河贞姑,趁对方跌倒在地,河建邦朝门口走去,身后却传来声声威胁。
“河建邦,你走一个试试,今天就会同时失去女儿和老婆,你以为我不爱咱女儿吗?你以为她走了我就不心痛吗?如果你今天跟村长闹翻了,咱们一家都别想好过,在这个村子里,守业回来的时候你还能见见女儿,她要是嫁到外面,你这辈子也甭想见到她了。”河贞姑拿着门口杀鸡鸭的屠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是河建邦硬要出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河建邦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如果河守业那小子不好好对小雨,让她受委屈,那他就会豁出去,“那也不能不经过我这个做父亲的同意,还没嫁人,孩子还是要接回来,不能没了规矩。”
河贞姑见他态度缓和了许多,慢慢放下刀子,“我和你一起去。”
那天之后,河雨就郁郁寡欢,不管河建邦再怎么问,她也不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眼底装满了疲惫和悲伤。
一直到出嫁那天,河雨......自杀了。警察也来过,还难得地请了专家,最后得出地结论是河雨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个案子也就这么了结了,河建邦亲手将女儿推进了火炉。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台面说法,那么乖巧的孩子,十六岁的她长得清秀可人,村里有几个年轻人喜欢她,河建邦都看在眼里,出于保护,他时常带着女儿一起下地,但从来舍不得让她干活。
自从小雨走之后,村里人常常聚在一起不知道讨论着什么,河建邦也渐渐地不参与村里的大小事了,他默默地每天赶着驴车去镇上卖新鲜蔬菜和其他当季农作物,也不再碰河贞姑,河贞姑见他这样,她可要振作起来,继续和村里的人混在一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绝对不能在村里失去立足之地。
河建邦心想,河雨的死就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当年的事,他真希望能尽快被发现,他一定知无不言,可惜,一年又一年,这个秘密越埋越深,直到前不久河渡儿回来......
当年发生在河雨身上的事又再次上演,河建邦感到空前地解放,他内心热血沸腾,他不阻止,他远离了这一切,他心想,如果这次东窗事发,大家都要完蛋,那么小雨的事就有可能被重新提起,警察会借鉴那次事件,发现事情的真相并不简单。
那两个学生来找河渡儿的时候,河建邦内心狂喜,要是再多两个年轻人陪伴那就再好不过了,闹得越大越好,小雨就不会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