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指狠狠按在秦风所在的位置，似是不解恨，又捻了几下。
手指正要抽离，却被周围的地面吸住。
一点金光自缝隙中亮起，隐约间可见一双手托天的少年。
秦风嘴角带血，身上那原本止住的鲜血又开始流出。
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那道道血迹配着脸上的面具，竟衬得少年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啊！”
嘶吼自少年口中发出，整条山路都在此刻颤动起来。
手指被一点点托起，秦风身边的金光愈加浓郁。
“申鹤，若是你，会如何？”
留云真君看着天地笼命中苦苦挣扎的秦风，向一旁刚刚到来的女子问道。
女子脸色淡漠，雪白的长发上有一缕红绳盘系。
听闻师父发问，申鹤语气清冷。
“拼死一搏，我死，他重伤。”
闻言留云真君点了点头，那天地笼命中的手指乃是一位魔神的残念，秦风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大大出乎她们的预料了。
“师父，我想进去。”
申鹤突然出声道，三位仙人皆是侧目。
淡灰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阵中的世界，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罢，你既然想去，便去吧。”
“莫要在他面前露了仙家术法，留下一点仙迹便可。”
申鹤点头，灵魂出窍便投入了天地笼命之中。
山路上，秦风正在那手指下苦苦支撑。
岩石凝成一土石巨人顶在手指下，秦风的身体在其中被土石包裹。
身体上的血洞在高压下血流不止，那手指上的力量却分毫不减。
意识逐渐模糊，巨像上的金光也缓缓黯淡下去。
“去吧。”
那道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秦风却在心底怒骂。
他若离开巨像，那巨像也不过是一堆岩石罢了，如何挡得住那手指上的沛然巨力。
最多一秒钟，巨像就会被碾成尘土，他又能跑多远。
碎石从巨像上脱落，一块陨石却突然砸在不远处。
艰难转头，秦风看见了那撕裂云层而来的流火。
“贼老天，看我不爽把我弄来这里干啥！”
天穹上的流星恍若天罚，无差别地落向山上的每一片区域。
陨石砸在那手指上并未产生多大影响，巨像却被砸穿一个大洞。
意识再也坚持不住，秦风最后看了一眼尚未停下的陨石雨，将所有力量尽数汇进了巨像之中。
手指又被抬起三寸，换来的却是更大的压力。
巨像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秦风也再无反抗之力。
傩面从脸上脱落，其上早已满是裂纹。
......
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划破天际，径直向那手指飞来。
“你想去便去吧，随时和我联系，也免得试炼超出掌控。”
进入时留云真君的嘱托还在耳边，申鹤那傲人的身材被仙法掩盖，变成一小女孩。
“抱歉，如此天灾，本不该祸及伱。”
她之命格虽被红绳束缚，可难免泄露一丝劫煞。
孤辰劫煞于仙家无事，可对此时的秦风来说却与头顶的手指无异。
看着那逐渐被巨指碾碎的巨像，申鹤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本以为这异世之人或许可无视她的命格，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以后，便不必见了。”
申鹤微微叹息，冰蓝色符箓印在巨指上，瞬息之间便封住了其行动。
真灵在她身后显化，将坑中昏迷不醒的秦风抱出。
“这是......”
申鹤看着少年手中死死攥着的傩面，心中一动。
云雾中的山路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难走，越往山下，风景便越是优美。
两人不多时来到另一座比较完好的庙宇中，申鹤向那石台上的石像点了一炷香。
将秦风手中的傩面端正摆在石台上，那香燃起的青烟突然向下，缓缓修补着傩面上的裂痕。
又向那石像一拜，申鹤转身，带着秦风继续下山而去。
一路上相似的庙宇还有三座，越是靠近山脚，庙宇便越完整，石像也越清晰。
“咳咳！”
胸中传来的剧痛让秦风惊醒，睁开眼环顾四周，竟是一座还算华丽的庙宇。
“我......没死？”
身体的无力和痛楚让秦风认清了自己的现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没死，但也和死没什么差距。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他现在与死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还有一口气吊着。
嘴巴中很苦，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旁边响着，他才看见自己身上厚厚的几层破布。
转头看向火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在火堆旁取暖。
一身的华贵衣裳与他身上的破布格格不入，白色长发被红绳系住，绳结上一枚冰蓝色宝石闪着光亮。
“是你，救了我吗？”
嘶哑的声音恍若老鸦啼叫，秦风赶忙住口，怕吓到那小女孩。
他总觉得这小女孩有几分熟悉，那头发上的宝石也是。
灵魂中，一点清光正在努力冲破那外部的仙家符箓，却一次次被压回灵魂之中。
留云真君的符箓封去了秦风关于机关术的知识，也误打误撞封禁了他关于提瓦特的记忆。
正在思考怎么和那小女孩交流，嘴中却被塞进了某种植物。
极苦的汁液充盈牙关，让秦风面露狰狞。
想要将嘴里的植物吐出去，那小女孩却伸出小手死死按住他的身体。
“！”
身体上传来的力量让秦风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娇小的身体，他怎么也想不到其中竟然蕴含了如此大的力量。
被强迫着咽下了口中的植物，秦风眉头紧锁。
汁液入口虽苦，咽下后却如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痛楚稍稍减弱，濒临崩溃的身体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看着秦风咽下植物，小女孩才松开他，秦风也有了打量环境的机会。
环视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石像，和他之前见到的那尊颇为相似，但要比那尊完整的多。
石像无脸，面上是一个青黑色的面具。
和他那土黄色的面具不同，这面具给他的感觉更加轻盈灵动。
似是想起什么，秦风在身上翻找着。
“你见过一个黄色的面具吗？和那尊石像上类似的样子。”
一通翻找无果，他只得向一旁的小女孩求助。
小女孩并未说话，走到石台上拿下面具。
“谢谢，就你一个人吗？”
秦风接过面具，试着和小女孩搭话道。
小女孩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嘶，难道是个哑巴？”
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小女孩，秦风不由得呢喃道。
若是个哑巴，那他们的交流就有些困难了。
正想着该怎么和小女孩交流，一道清冷的稚嫩童音响起。
“我不善与人交流。”
“平日无需理会我。”
闻言秦风一阵沉默，小女孩的声音清冷不假，但那话语中却带着一股冷漠和疏离。
身体中的伤势还未恢复，秦风只能躺在草台上等着申鹤送来食物。
“呃，这草药不应该拿药锅煎一下吗？”
看着那草篓中还带着斑斑泥土的草药，秦风面色一苦。
先前那种极致的苦味好似还萦绕在舌尖，此时看着这些草药，他属实是没有生吃的勇气。
申鹤却没管秦风的脸色，将草篓放在他身边后就自顾自地抓起一株草药吃起来。
“有力气了便自己吃。”
闻言秦风也知晓了自己唯有这些能用来填饱肚子，一咬牙，抓起一把草药就塞进嘴里。
浓郁的苦味让他下意识想吐出去，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咽下去。
还没等再抓一把，就见申鹤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
刚问出口，秦风就感觉身体中似有岩浆流淌。
疼痛让他面色扭曲，皮肤也变得通红。
囫囵吞下的草药，一株便能让他恢复些许力气，何况是一大把。
雄浑的药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以一种蛮横但迅速的方式飞快修补着秦风重伤的身体。
岩浆般的痛楚后是肌肉重生的麻痒，秦风龇着牙忍受着身体中时而痛楚时而麻痒的感觉。
申鹤看着龇牙咧嘴的秦风，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笑意，却又被很好的压制下去。
她是孤辰劫煞，什么都不做也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仙家尚需要封禁她的命格煞气，何况是凡人。
“咳咳。”
吐出一口黑血，秦风胸口的剧痛也缓缓消失，喘了几口气，他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女孩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草药，不由得老脸一红。
“怎么这玩意还不能一口吃啊？”
吐槽了几句，秦风正要再拿一株草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格外有力。
之前的无力感和痛楚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