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尼娅和莫扎菲被强行关入那网笼之中,摇晃的钢链哐当作响,坠落的恐惧让他们惊慌地抓住链条不敢松手。
莱奥强撑起身躯一跃而上,却被古斯一把扼住咽喉压倒在地,
“放开我,古斯!他们要杀了莫扎菲和尼娅啊!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莱奥!这是你我的错,也是他们的命…家家酒的游戏到此为止了,认清现世吧。”
古斯还是那个古斯,他担心莱奥憔悴的状况恶化,掐住喉咙的手不曾使劲,只是将重心压在胸口不让他起身。
但古斯从来都不是那个寻常市井的一家之主,更没认同过阿依曼所谓人人平等的理念。
自始至终,他都是攻略兵团的成员,「柴薪」与「灰烬」,是他们无数次攻略时,使用了无数次的道具。
“少爷!菲娅!”
“爸爸妈妈——”“——”
被关在精钢链笼中,光膜包裹的夫妻二人如被捕获的火萤,悬空的虫笼下,是无尽的黑暗。
两侧士兵交错长枪,将哭喊着扑上来的菲娅和她身后的米娜挡住。
“我们时而会被迷惑,对于苦苦哀求的模样,对于以泪示意的表情,又或是共同经历濒死的险境,常会让我们误判了决定。”
“我的奴隶该如何过完他们的一生,由我来决定!你,你们,没有资格!让他们成为灰烬,快给我住手——!”
脏乱不堪的风衣上多了好几个破洞,柔顺的蓝黑色秀发也满是污渍与泥垢,那双橙红的眼睛布满血丝且毫无生机。
任谁都无法想象,那个在商会里意气风发的莱奥.芥,如今像个被制服的逃犯般狼狈。
“真是太天真了,这种天真的想法会让你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使他们磨炼出稳定坚韧的灵魂。”
“磨炼?你们只是在摧残他们的人性而已!明明都不承认祟族身为人的权利,却要苛求他们作为人活在社会中。”
被折断羽翼的笼中鸟一展歌喉,取悦人们直到泣血,到最后连心灵的声音都要被扼杀。
“世界不是安详的乐园,社会也不是。人也好,畜也罢,被豢养者就该被使用,这是他们为了繁衍,与统治者签定下的契约。”
“所以就要让健全的灵魂归零?这种昏庸无度的暴政,我绝对不会认同!”
撕扯着喉咙呐喊,莱奥手掐剑诀对准操纵机械台的士兵,然而却被古斯立刻抵住了下颚无法发声。
“哼,只因为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地狱,所以才能说得如此满不在乎,现在的你还能逞强,尤其是在家奴面前能够尽量展现你的志气。”
“唔唔姆唔嗯!——”
“今夜我就代替你那不称职的族人,好好为你上一课。生者的价值若是无法榨取,那就会被榨取成为死者的价值——趴下!”
在幽魂飞上长城的瞬间,将晨大呵道,同时一脚将越过士兵奔来的菲娅蹬向米娜,接住菲娅后俩位女生因惯性双双仰倒在地。
“呜~”
被锁定的猎物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六只幽魂喜悦般地迸发出满天霜华,被古斯放开的莱奥刚要起身,便被强袭的寒风吹倒,从头到脚都覆盖了一层白雪。
“咔嚓———”
纵云梯也在此刻启动,快速坠落向那名为渊薮的下界绝境里,而幽魂随之尾行而下,只在城墙上遗留满地的霜冰。
“唔唔唔唔————!”
“生灵死灵,凡有心智神识之物,都躲不开这「永不复行」的渊薮诅咒。”
“救救我吧,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惨绝的嚎叫声不绝于耳,诅咒吞噬着紧紧相拥的二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那是钻心剜骨的刺痛,震撼脑髓的钝痛,将每一根神经一寸寸切断,将每一处精神一遍遍抹碎。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胡乱地撕扯着肌肤,啃咬着不知是谁的躯体,希望能缓解这份痛楚,希望能更快一步死去并解脱。
可在这下落之时,连死亡本身都是奢望,这是份超越死亡的恐惧。
「永不复行」,这个充斥在渊薮每一处空间里的诅咒,将笼中人毕生积攒培养的记忆情感与心智神识,迅速付之一炬。
所有人只能,只是呆滞地,麻木地聆听这份生命消逝的绝响。
而幽魂摇曳的光点,也随着诅咒的叠加逐渐一个个熄灭。
直到机械台传来哐当的清响,绳子长度到头,已将笼送到了底部。
-zero-
第三次了,又是相同的遗失感,被迫接受着世界的嘈杂噪音。
从身体内侧涨起的不明蠢动,像是要啃破血肉,头盖骨耳鸣不止,但这些都不足以表现在身上肆虐的骚乱。
世界进一步的扭曲,连那轮亘古不变的圆月,在眼中也是猩红的颜色。
周围蠕动着透明的、黑色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词去形容的话,「暗影」,那是活的暗影,是潜藏在里世界的暗影生物。
那空洞的双眼会摧毁人心,扭曲人心,改变人心,让人变得不再是人。
彷佛要抹去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呼嘿,嘻嘻嘻,嘿嘻嘻嘻……”
像是心中的苦闷一层层被剥去,狂笑声随嘴角溢出的口水洒落。
黑色蠢动的反应靠近,破碎的心灵空空如也,眼角的痛楚开始要求啜泣,
“呜,咦呜……啊,呜呜……”
身体到处都冷得生疼,如襁褓中的婴儿,莱奥在满是白霜的城廊上晃晃悠悠地爬动,寻求安慰自己的手掌、声音和温度。
“莱奥……”
方才松开手趴跪一旁的古斯,上前想将莱奥搀扶起,却被沾满雪水的他反手剑诀指向眉心。
虽然因为心神的分崩离析,男人的嘴唇颤抖微微说不出话来,但那一定是一个可以在绝境中守护珍视之人,气宇轩昂的‘定’字。
将晨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积雪,看到莱奥的这般模样,他转身询问起士兵:
“撒了几个灰烬?”
士兵上前查看事先在机械台放置好的计数珠串,横放的金属棍上五颗珠子处于三上二下的状态。
“报告,两个。”
“两个…但我只记得叫尼娅的祟族,中和诅咒失败了么。”
古斯缓缓起身,露出在墓园中时都不曾有过的愁苦、哀伤的神情,这份感情的动机连他自己的无法理解。
因好友莱奥的苦痛?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因素,那是因他此刻展现的苦痛而显得弥足珍贵的灰。
“昂,没完美中和,应该是时机慢了些,那些死灵因长槊的力量先行消散了,另一个的话,大概已被作祟。”
“……请给她个痛快吧。”
“夫长,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不了,还是让我趁早结束这场闹剧吧,有人看样子是要撑不住了。”
方才马车在逃避死灵的途中,他有看到一道火焰从尾后喷出,与其相信是他们中有人能驾驭自然系术法,他更确信是此人手中所握的遗物能力。
顺手夺过梅罗手中的善面炎司,他静静地站立在机械台前等待着什么。
在后方,莱奥寻到了他所剩无几的温暖,与哭泣的少女们奔赴相拥。
如同成鸟般,他颤抖着将两人庇护在残破的羽翼下。
“咔嚓咔嚓咔嚓——”
绳索在回收,地金笼以极快的速度被从下界底部拉升回白垩长城的机械台中。
“滋咕滋噜~噫……”
下方传来奇妙的水声与呻吟声,那是来自钢链笼中的。
“妈…妈?”
菲娅擦拭哭红的眼睛,想要亲眼确认她平安无事的身影。
那位会在清晨问候后亲吻自己脸颊,会在外出购买食材前百般叮嘱,会在搞砸了家务后严厉批评,却又会在睡前为自己朗读童话书的母亲——
“诶?”
黑烟,黏液,血污,泥垢,腐肉,如同一切污秽的集合体,一坨漆黑的肉球在链笼中翻涌挣扎,流淌下一串串浊液。
“吠噫——!”
因被拘束的自由而愤恨,夜淌发出了非人的诡异嚎叫,空洞的眼神扫过四周的一瞬,心神不宁的诅咒蔓延开来。
将面具置于脸上,灵力凝聚灰红反转,凶神恶煞的红脸再次对准敌人,
“吐火!”
好似砸碎了千盏油灯,一道火柱喷出,随即直径四米的巨大火球,精准地在机械台内绽放,橙红的灼炎将包裹着的一切都猛烈焚烧。
“咕欸————!”
夜淌痛苦地扭动刺击,但火焰和钢链没有给它任何反击的余地,臭气蒸腾,肉块迅速缩水烤干化作黑炭。
冲天的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包括名叫菲娅的女孩。
本该躺在笼中的母亲却被狰狞恐怖的魔物取代,那鬼哭狼嚎的嘶喊声,与火球里翻滚的丑态,不断冲击她幼小的心灵,深深刻印在她饱含热泪的眼眸中。
“啊……啊…”
菲娅瘫软地跪坐在地上,任由失禁的尿液沾湿裤袜。
镇魂结束,一团白色的纯净火焰从炭块内部燃起,将笼内的污浊尽数焚化,变成无垢的盐粒。
“镇魂结束。”
过往的美好易碎难寻,东拼西凑的四口家庭,弹指之间便分崩离析如浮烟散去。
沃冈诺里托,在这个残酷的浮岛世界,遗世独立的理想乡,不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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