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的步伐虽然缓慢,但他的心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
老黄家应该是沿着筐市街向北走,但是,他故意改变了路线,他沿着花店街向西走,他准备找个机会甩掉这个尾巴。
老黄的心中快速地盘算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军警看出任何破绽。
当他来到馆驿街东口的时候,他正好看到赵家米粉铺还没有打烊,于是,他走进去与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这家米粉铺是他的一个朋友开的,也许,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些帮助。
赵家米粉以前是在天桥北面的天桥尾巴那里摆地摊,那个时候,他们经常被十王殿附近的地痞流氓欺负。
五三惨案后,老板在馆驿街租了一个门面,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地,是他们有了自己固定的地方。
赵家米粉铺的老板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他看到老黄进来,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老黄,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啊?”
老黄微笑着回答:“赵掌柜,我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你这里的生意怎么样啊?”
赵掌柜笑着回答:“还不错,虽然地方小了点,但是客人们都很喜欢我这里的米粉。老黄,你要不要尝尝?”
老黄点了点头:“好,给我来一碗。”
这名军警忙了一晚上了,肚子也咕咕叫了,闻着米粉店里飘出来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也走进了米粉铺,大声喊道:“掌柜的,来一碗米粉。”
老黄坐在桌前,由于摔得挺重,老黄坐下地时候有些龇牙咧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痛苦。
赵老板一边盛着米线,一边说道:“怎么?又摔跤了?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大岁数了,别再拉黄包车了,那些都是年轻人干的。你呀,找个铺面,开个小饭馆、杂货铺什么的,都比拉车强啊。”
老黄苦笑着摇了摇头:“赵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找个铺面谈何容易。再说了,我这把老骨头,除了拉车,别的也不会啊。”
“这个年头啊,干什么也不容易。你没听说过吗?‘家住十王殿,揍势那筐炭’现在的这些地痞流氓,比城里的那些还可恨。”说到这里,老黄突然想起身后面还坐着军警,连忙止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知道自己说多了。
这名军警听老黄这么一说,来了兴趣,端着碗来到老黄对面坐下,“这位大叔听口音你是泰安的吧?”军警边吃边问道。
“我是肥城的。”老黄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又不想引起他的怀疑。
“巧了,俺也是肥城的,桃源十六铺的。”军警在这里遇到老乡了,把任务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亲切,仿佛找到了久违的乡情。
“咱们两个庄靠的很近,老总贵姓啊?”老黄也来了兴趣,他已经离开家乡十几年了,他做梦还会梦见自己在庄东头的大槐树地下与村里小孩子们嬉笑打闹捉迷藏的场景呢。
军警笑了笑:“俺姓李,李大牛。今年才来天桥这里,大叔你呢?”
“我姓黄,黄铁柱。”老黄也笑了,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仿佛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与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你与面粉厂的黄经理是本家吗?”
“嗯,论起来,他是我远房的侄子。”老黄高兴地说,完全放松了警惕。
“这么说,我还得叫你一声爷爷呢。他是我三爷爷家我小婶的哥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完全忘记了他们原本的身份和目的。米粉店里的气氛也变得温馨起来,仿佛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店,而是一个温暖的家,让这些在外漂泊的人找到了一丝慰藉。
店里的灯光柔和,照在老黄和李大牛的脸上,映出他们脸上的皱纹和笑容。
四周的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年画,画中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动,给这个简陋的小店增添了几分生机。
几张木桌木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上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污。墙角的炉火烧得正旺,锅里的高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爷爷,你刚才说‘家住十王殿,揍势那筐炭’是什么意思啊?”李大牛好奇地问。
老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
赵掌柜是个急脾气,还没有等老黄开口,他抢先说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挤出来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天桥这一带啊,有些地痞流氓狗仗人势。现在津浦铁路宾馆周围盘踞着不少‘吃铁道线’的地痞流氓和汉奸二鬼子,这其中有许多是从外地爬火车过来的偷盗之徒,多住在铁道沟街附近,他们有时帮日本人干点事,更主要是拉日本人当靠山,狼狈为奸,干些偷盗铁路物资,主要是偷煤倒炭的勾当。
他们仗着日本人以及那些军阀撑腰,到处胡作非为,欺行霸市,如果谁敢反抗,他们就吹胡子瞪眼,啐掉东门柳子烟,一歪大拇指,像饿狼一般,恶狠狠嚎一声:‘瞎眼啊,不知道十王殿吗?’
俺们普通老百姓不知他们的底细,只能忍气吞声,被迫接受他们的欺凌,有人稍有反抗,便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还以‘通共’为嫌疑整你个半死,敲你的竹杠。”一提起这些地痞流氓,赵掌柜就很生气,这些年他没少受这些人的气。
李大牛听得入了神,他没想到在这个城市里,还有这么多的黑暗和不公。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在经一路纬一路交界处的位置,原来有座阎王庙,里面塑着十尊阎王,所以取名十王殿,当初是为降妖辟邪震慑鬼魂的,因为那时新市场、魏家庄一带多是荒野坟丘,常有闹鬼传说。
后来德国人为了修铁路,解决工程师的住宿问题,就把破败不堪的十王殿拆了,修建了德式小洋楼,德国人战败走了,这里又改为津浦铁路宾馆。”看到本村的孙子对十王殿不是很了解,老黄接过赵掌柜的话茬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