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的出口处,
几个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正靠在出口处的车上吹着牛,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他们也都愣了一下。
“哪的枪声?”
“体育场里边的,估计是党务调查处的那帮特务开的枪。”
“队长,咱们要不进去看看?”一个年轻警察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一事后那帮特务又说我们没帮忙呢。”
正悠闲地坐在卡车副驾驶座上的老警察狠狠地拍了下年轻警察的脑袋:“陆耀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啥?你那是去帮那帮特务的?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说罢老警察又不放心地扫了眼周围的警察:“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咱们就守好咱们的大门就行,管那帮生孩子没屁眼的特务干毛。一会真要有人冲出来的时候,看样子拦一下就行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嘛,宁犯天条......”
老警察一时想不起下一句,挠了挠光滑的脑壳。
“陆耀宗,下一句是啥来着?”
刚刚被打了的年轻警察揉着脑袋地回道:“宁犯天条,不犯众怒。”
“对!宁犯天条,不犯众怒。这帮特务也是疯了,体育场里那么多人,就他们几条枪能吓唬到谁。我从光绪皇帝那会就在上海滩街面上了,跟大多数人做对......”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行不通的。”
“我们都听你的,队长。”几个年轻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应和道。
看到周围警察都应和着,老警察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露出了几颗发黄的牙齿。
看着大批的群众从体育场的出口涌了出来,顾子安才放心地上了车。他本来看到警察围住了体育场后,是想要上去帮忙的,结果一旁的王元亮拦住了他。
“姐夫,你怎么知道那些警察不会尽力拦着人的?”
王元亮笑了笑:“那个领头的警察我认识,是个老油条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顾子安点了点头。
“不过子安你也要多当心,之前在车里的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到外面可不能再说了。”王元亮提醒道。
顾子安惊异地看了眼这个真正意义上才认识了两天的姐夫。
王元亮和顾亦凝是在顾子安远赴东京之后才结婚的,彼时的上海滩就有传闻说是因为王家少爷不成气,所以王家老爷子才找了顾家的姑娘,是想着让儿媳妇打点生意,免得王家偌大的家业一朝成空。
这个传闻在王老爷子正式将家里的生意交给顾亦凝照料后就愈发汹涌了,而顾子安也难免多多少少受到了这些风闻的影响。
“怎么?吃惊我一个纨绔能说出这种话来?”王元亮笑问道。
顾子安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都说传闻害人,这话不假啊。”
不过想想也就想通了,顾家在顾老爷子没退隐之前可比王家势头猛多了。虽然有人走茶凉的说法,但也不至于让自家闺女嫁给一个草包,而且大姐能看下眼的丈夫,也必然不会差。
“这话说得对。”王元亮毫不在意顾子安的误解:“我去接你的时候,也想看看三年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顾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当时不开枪呢?”
......
洪公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已经和宋组长那边也核实过了,公共租界组其他人的描述和王组长的描述是差不多的。”毛秘书说罢后看向了坐在桌后的戴春风:“确切地说,这次的事情算是一个误会。是因为顾子安是玛丽王后号上唯一一个和樱花有过接触的人,所以海燕才会做出误判。”
“让王安国那个蠢货去成都站当副站长吧。”戴春风虽然对这次折了面子的事颇为不喜,但王安国作为洪公祠特训班出身,又一向是忠心耿耿,算得上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处罚得太狠了反容易让手下人心凉。
这次将王安国从上海站调到特务处刚刚开展业务的四川去,严格意义上的确是处罚。但由于职位上了一个台阶,也算在是一定程度上有所补偿。
“是!”
“孤峰有情报传回来了?”戴春风说罢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毛秘书立刻翻开臂弯中夹着的文件夹,将其中的一纸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孤峰来电,公共租界组里应该有日本人的眼线。”
戴春风拿起电文,仔细扫了一遍后放下:“去电宋如,让他尽快把这个藏在公共租界组里的日谍找出来......”
毛秘书打开文件夹,手速飞快地在上面记录着戴春风的话语。
“找出来之后先不要动他。”戴春风思虑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放一段时间再处理掉,免得日本人因此对孤峰产生怀疑。”
“不过这倒是歪打正着了,这个顾子安虽然不是日谍,但是他这么一折腾,倒是帮我们抓出这只藏在上海站里日本人的眼睛。”戴春风笑道:“而且这小家伙聪明得很啊,为了免遭刑讯,都能编出个日谍的说法来,还把王安国他们骗得一愣一愣的。”
“这顾老的儿子当真是有趣。”毛秘书看到戴春风心情好,也应和了一句。
“何止是有趣,这家伙还胆大的很呢。”戴春风好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知道他三年前是为什么出国留学吗?”
毛秘书眼珠转了转,道:“不是因为公子哥的兴趣吗?”
“他是因为招惹了日本人,顾公为了让他避避风头才安排出国留学的。”
“招惹了日本人?”
“当时这位顾二公子吃饭的时候正巧遇上一个日本人在欺负一户老翁,就让手下的保镖出手教训了那个日本人,事后还好心地给老翁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结果那个日本人伤刚好利索,就跑去把老翁家里一个十来岁的女娃给抢走了,老翁无奈之下把电话打到顾二公子那里,结果顾二公子气血一上头就拎着家里的手枪去找那个日本人了。”
毛秘书的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公子哥还做过这样的大事。
“他枪杀了那个日本人?”
说到这,戴春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没有......他用枪把那个日本人废了,让那个日本人这辈子都没法掳掠妇女了。”
听到戴春风的话,毛秘书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
这位顾二公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不过这顾二公子的枪法倒是不错。”毛秘书随口接了句。
能精准地击中胯下的位置,再加上那个日本人肯定不可能站着挨打。这么一看,这位顾二公子的枪法倒是超群。
结果听到毛秘书这话后,戴春风的脸色愈加古怪了:“他没开枪......是用枪柄砸的。”
......
“我当时哪知道枪还有保险的,怎么也开不了枪,就心一横用枪把那家伙给砸晕了。”说起自己的奇闻,顾子安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然后就用枪柄把那个日本人给废了?”王元亮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嗯,废了半天劲把那个日本人砸晕之后,估计冲上脑袋的血下去了。再加上小荷还在旁边,不好让她看到杀人的场面,所以就给个日本人个教训。玛德,还真当我们中国没男人了!”
王元亮对着这位小舅子竖了个大拇指。
轿车一路顺风回到了顾家,
不过雪佛兰将顾子安送到门口就走了,听华叔说是王家老爷子打电话让王元亮回家一趟。
刚进门,顾子安就看到一台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停在了院中,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顾子安快步走进客厅,果不其然,一位穿着国府军装看起来比顾子安稍大一些的青年正坐在客厅里,正是顾家老二,顾子远。
“我这不是从大姐的电报上知道你回来了嘛,正好我有事要托大姐帮忙,所以就向长官请了个假回来了。”
顾家老二顾子远,或许是因为出生相较于顾家老三顾子安和老四顾子良较早,所以深受当时大革命风潮的影响,从小到大就立志要当一名革命军人。所以就在二十岁那年考入了更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黄埔军校第九期,于前年正式毕业,后经由宋董事长推荐加入了他一手创办的税警总团。
“部队生活怎么样,你不是从小就想到部队上,这回梦想照进现实了。”顾子安调侃道。
顾子远感叹一声:“哎,本以为当兵就做好训练打仗的事就好了,谁曾想这当兵也有麻烦事。”
“那可不是嘛,可不是有人说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嘛。”
“你这话说得对。”顾子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了,正好你从日本回来了,学得又是医,大哥我要问你件事。”
顾子远愣了愣,大哥不是回来找大姐谈事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惊讶归惊讶,顾子安还是说道:“大哥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百浪多息......你有听说过吗?”
“百浪多息!”顾子安几乎要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
对呀,他怎么把这个几乎堪称“神药”的东西给忘记了。
百浪多息就是磺胺的前身,因为德国化学家多马克是从一款叫做百浪多息的染料中提炼出的这种药物,所以就将该药命名为百浪多息。多马克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奖和医学奖。
而这款磺胺类的消炎药在日后的战争中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算算时间,现在英美的科学家应该已经研制出了从百浪多息中提取磺胺的技术了,也就意味着磺胺的问世指日可待了。
至于为什么称其为神药,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可明白。在人类没拥有效果良好的消炎药前,任何一次简单的炎症和感染都有可能造成一条生命的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淋一次大雨在当时堪比上刀山、下油锅的事情。
因为在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淋一次大雨的结果就会是:淋雨—感冒—发烧—持续高烧—炎症—败血症—死亡。
当时令人闻风丧胆的的传染病肺痨,也就是后来的肺结核,其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也是由于引发的炎症无法医治,所以只得等死。
可在百浪多息出现之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