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有才问道:“孟县距离承天寨有百里之遥,若有战事,怎么救?”
沈放指着那条百里大峡谷:“伍军使,还记得以前伏击斛虎沙时那条峡谷吗?”
“记得,那个突出的高台还是我给起的名字呢,叫……龙脊台。”
“对,那条峡谷渺无人烟,往北到了尽头便是孟县地界,出了峡谷走几里路便可看见孟县城池。”
伍有才思忖片刻:“你是说在大峡谷里开辟一条便道?”
“不单大峡谷,温河与棉蔓河之间的大山也要开便道,沟连两地交通,凿洞储粮储兵器,让我们的士兵无处不在,处处可拒敌!”
“可是如此一来,兵力不是分散了吗?”
沈放看了一眼参会的伍有才、廖宏、马重五三人,口气又重了几分:“金军两路大军主力南下,切断了我们与朝廷的联系。井陉道实际上已成孤岛。”
“天气已转凉,粮食、马料、草药、棉麻被服、兵甲火器,越冬柴火这些都要靠自己筹,再没人能支持我们半分了。”
“兵源应该不用发愁,但有战斗经验的士兵是越打越少,特别是虎卫军、游奕军,几乎整支军队换了遍血。”
“军队需要传承,没有老卒起标杆作用,这支军队就没了灵魂,失了方向。”
“在孟县外围,五百虎卫死得只剩二十余人,我说过要做检讨,现在正是检讨的时候。”
沈放叹了口气:“仗要打,但也要留火种,士兵都打没了,我们拿什么和金军对抗?”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转入防守,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具备成熟条件,不能再发动大队兵马正面作战。”
廖宏问:“若金军大批骑兵杀进承天寨呢?”
“廖军使问得好,我的建议是,将温河,特别是孔道所经的棉蔓河一段道路,广挖陷马坑和布设铁蒺藜。”
“我们的士兵只须从山上发起攻击,打一次换一个地方,利用我们神臂弩和震天雷的优势,逐次消耗金军。”
其实这个布设铁蒺藜的办法不是沈放凭空想出来的。
辽金战争期间,金军才是吃了铁蒺藜亏的大苦主,用这个办法不过是东施效颦,就看金军长记性没有了。
沈放在舆图上承天寨位置一指。
“若是金军依然突破进来,进至这个位置,那我们别无先择,只能放手去打,把他们打怕为止!”
马重五指了指平定军,道:“置制使,若能和平定军联手,我们的压力便小了很多,平定军有一万余将士,加上承天寨的兵力,应该可以削弱金军的势力。”
沈放摇摇头:“你是想借势?平定军的麻烦不比咱们小,他们不来求助咱们算不错了。”
“而且平定军地势平坦,四战之地又当要冲,非固守之地。西军不能再与金人正面对抗,要支援也是谭知军开口请求我才能出兵。”
伍有才古怪的瞟了沈放一眼:“待谭知军来求咱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收了他的军队,就像收张思麒八千西军一般。”
沈放愣了愣,伍有才还真是个大聪明,自己都没想到可以这般吞兵呢。
“哈哈哈!伍军使,这是个好计策,真到了那一天,由你亲自去办。”
“那是必须,背嵬士一个接一个战死,签军中又没啥好手,平定军那些好汉不抓手里不可惜呀。”
撇开愁人的时局,众将畅聊起怎么挖掘人才来了。
军中生活枯燥乏味,沈放又定下了女子不准踏足军营的铁律。不能享受欢愉,那军中剩下的只能比武艺斗本事了。
多次战斗令诸军都折损了不少将士,背嵬士作为诸军的中坚力量,享有优先选士的权力,也引的踏白、游奕甚至归德军非常之不满。
可惜范二、黄胜和陈龙兄弟都去了孟县,要不在这儿定然不饶伍有才。
廖宏突然想起一人,说道:“岳飞不是去了平定军么,他是难得的将才,若他在平定军丢了性命,不可惜了?”
马重五是亲眼见了岳飞的膂力和枪术的,对岳飞也是赞不绝口。
沈放当然惦记着岳飞,可是这个岳鹏举是个刺头,对赵宋忠心耿耿一辈子,最终成了赵宋与金军媾和的牺牲品。
他日后背上刺的“尽忠报国”四个字,是军人报国的典范,流传千年。
“岳鹏举不愿与我等为伍,我不怪他。平定军若是守不住了,我一定把他再挖过来……”
正在此时,李会匆匆走了进来。
“沈置制使,周世通派人传警,有一伙匪兵从山中突然闯进天长镇,讨要粮食。周县尹不依,竟被扣下。”
伍有才猛然站起,挑起眉头:“哪个不长眼的腌臜货,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李会稍稍抚平气息,才应道:“据报信的衙差说,那伙人自称抗金义军,五马山寨缺粮少食了才下山寻粮。”
“管他娘什么义军不义军,这年头土匪还顶着个义军的名头打家劫舍,敢来井陉捋虎须,老子就要收拾他……”
沈放突然打断伍有才,问道:“李都监,那伙人说是五马山过来的?可是赵州赞皇县的五马山?”
“正是,五马山是在赞皇县境内,可是什么时候冒出来个义军山寨……”
沈放突然哈哈大笑,再次打断了李会的话。
“哈哈哈!伍军使,有大鱼了!拿下五马山,寨子里的力士你随便挑?”
伍有才没想到沈放比他还兴奋,仿佛五马山那些兵匪已是囊中之物了一般。
沈放见大伙儿都魔怔般看着自己,便收回了笑意:“五马山在太行山东麓,靠近平原。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五马山此刻聚集了大批的河北诸州县逃散兵。”
“这些人可比平定军那些兵好使唤,是一群无主的兵。只要给口热乎的,他们必然从你。”
伍有才这才醒悟过来,言道:“照你这么说,聚集五马山上很可能是些老行伍?”
“嘿嘿,那当然,斡离不一路横扫南下,河北禁军必然有不少逃进了深山。除了老兵外,还可能有条大鱼,不输于岳飞的大鱼?”
“比岳飞还悍勇?却是谁?”
“去了便知,他虽然没有岳飞那样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是治军却有一手。咱们军中不缺士兵,一将却难求。”
众人也不知道沈放为何会兴奋得没个人样,但依照沈放的行事风格,他说有大鱼,那必然是条大鱼。
当即,沈放命廖宏、马重五、李会按计划推进防御,自己和伍有才两人快马加鞭赶往天长镇。
到了乏驴岭,两人便发现孔道上聚集大批的签军手持刀枪,嚯嚯往天长镇跑。
“刘大牛呢?赶紧把他找来,把人都撤回寨子里去!”沈放逮着一个签军问。
刘大牛自从乏驴岭砦战斗后,被提拔为营指挥使,负责乏驴岭天长镇一带的守卫军。
签军认出了沈放,恭敬应道:“禀置制使,刘指挥使已带人先去了天长镇,说要宰土匪!”
“胡闹!就你了,把路上所有士兵拦下,别给我添乱了。”
说完,沈放与伍有才撇下签军,急忙赶路。
刘大牛是个憨憨,孔武有力却脑子简单,只要敢侵犯弟兄们的利益,天王老子他都敢掘下来一顿痛揍。
天长镇内外乱了套,大批身穿杂色破烂军服的散兵游勇包围着县衙,与西军守卫、乡兵对峙,双方推搡、咒骂,甚至扭打成团。
沈放和伍有才刚下马,刘大牛满身泥水迎了上来。
“置制使、伍军使,俺抓了一几个领头闹事的兵痞,要不要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