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抓住金军混乱的良机,手里的匕首越刺越快。
金人脖子里喷出的血液一次次溅到脸上,几乎迷住他的眼睛,目之所及,一片赤红。
一刹那,他被杀戮的快感禁锢,有如嗜血的蝙蝠,越陷越深。
突然,头顶上空一条巨大的火龙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熊熊烈焰。
“老公,看车……”
耳边响起妻子曹歆惊恐尖锐的呼声。
沈放下意识的扳过一个金兵,用金兵的身体挡住烈焰。
难道这条火龙是天罚?惩罚我开车睡觉,致使妻子全身被挤压在扭曲的SUV内,没了人形……
沈放鼻子上传来一股焦糊味,他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金兵。略显疲惫的站了起来。
瓮城内的大火正在慢慢熄灭,满地都是赤红的灰烬。
城头上,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身体焦黑,一动不动。
他们被反噬的火焰吞噬,被极度的高温瞬间烧死。
撤退到城外的金军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了,看着沈放颤颤巍巍的站起,全然没有攻击的意思。
沈放沿着甬道一步一蹒跚,一边走一边翻看着遗体,真希望能有一双眼睛突然睁开。
城外巨大的木架车内,一个金军弓箭手抬手拉满弓,对准了沈放。
另一个金军却伸手阻拦下来。
“这-箭,不射也罢!”
沈放就这么众目睽睽的离开了战场。
日后,沈放想起这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金军弓箭手不射杀他。
也许是古人信奉神明,沈放看到的是火龙,城外金军看到的也是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
有亲身参与过这次战斗的金将,后来转述此事,让天下人对沈放的身世有了别样的理解。
这场大火烧绝了虎卫营,唯一的独苗廖宏听闻后大哭一场。
沈放答应廖宏,允许他重建一支虎卫营,并让他做代表,接受了全军最高的赏格。
围城战没有因为这起神秘事件而停止。
宋军连夜拆毁了南丘门瓮城,并重新布置了重兵,绝了金军借此破城的计划。
杨三多改进了投射版震天雷,让它的杀伤威力大幅提升。
金军虽然没有放弃攻城,可畏惧于震天雷恐怖的杀伤力,再也不敢发动大规模的集群冲锋了。
两军之间的战斗,突然之间变得索然无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头儿,金军跑了!”
沈放正拿着一个木头模型反复琢磨,伍有才大踏步走了进来。
沈放放下模型,问道:“先别高兴太早了,更不可轻易派兵出城。”
伍有才哈哈大笑道:“头儿,我办事你放心,金军真的拔营走了,四周的金营空空荡荡的,黄胜还派人去盯稍了,金军已南下庆源府,只怕庆源府抵挡不住了。”
见沈放又低头琢磨他的木头疙瘩,伍有才不解问:“头儿,你好像不高兴啊!”
沈放没有回应,反而问道:“今天是九月初几了?”
“初八。咋啦?”
沈放又放下模型,叹了口气:“初八,太原怕是顶不住了。太原府一下,粘罕更肆无忌惮了,难怪这个二太子肯罢手。”
伍有才不知沈放说的是何意,纳闷道:“你怎么知道太原府顶不住了?许是斡离不忌惮震天雷的威力,才放弃真定城。”
“伍有才,我考考你吧,假如太原府真的被粘罕拿下,他下一步会进攻哪里?”
“那肯定是继续南下啊,金人二太子都已南下了,他怎么会甘心落在斡离不之后呢?”
伍有才突然似悟到了什么,皱眉道:“这次两路金军都南下,汴京麻烦大了。”
“麻烦又怎样?真定城被围了二十天,有一个汴京派来的士兵支援真定么?”
“那帮龟孙怎么可能救援咱们,弟兄们舍了性命保住了真定府,说不得又要被那些宰执给白送金军。”
伍有才颇为感概道:“头儿,我算是看透了,天下如此之乱,唯一信得过的是自己的拳头,只要拳头够硬了,斡离不也奈何不了咱们。”
沈放赞许道:“不错,觉悟有了长进。可是我需要更多人有这般的觉悟。我估计吧,这次汴京要摊上大事了,以后怕是不能靠朝廷了。”
伍有才脸色瞬变:“头儿,金军两路齐头并驱,皇帝老儿会不会也要被金军给抓了起来?据我分析,大宋军队一路吃败仗,金军在咱们这儿吃的亏,肯定得让朝廷还上。”
沈放看了伍有才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如果官家被抓或者被杀,这大宋的天会不会变?”
伍有才愣了愣:“不会吧,就算汴京顶不住了,还有东南、江南、湘湖和广南。我就不信,金军这十几万人能把大宋的军队收拾一遍。”
“咦,这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江南,湘湖了?”
“嘿嘿,头儿你不是让咱们这些指挥使多识字,多学天下事嘛,我就去求了李都监,李都监那学识和胸怀,宽广着呢。”
经伍有才这么一提,沈放想起了李若水,有没有可能将李若水请来?或者绑来也行。
这次金军南下汴京,基本上就切断了大宋朝廷和北方的联系了。
也就意味着,沈放和他的西军,以及更多没有被金人打下的城池,从此成了弃儿,没有爹妈的孩子!
其他人与沈放没有交集,可是李若水一手提拔自己,给了自己那么多资源。而且李若水的学识、人望都是一等一的,留在赵宋官家身边,哪有性命在?
日后想要在金国与可能的遗宋之间夹缝里生存,他需要更多的人才。
沈放的心思,或者说是欲望有了细微的变化。
心有多大,空间就有多大,贪欲有时也并非坏事吧。
伍有才见沈放把玩着木头疙瘩沉默不语,又问道:“头儿,接下来,咱们该怎么行动?”
沈放将模型收起,霍然站起道:“好吧,既然斡离不承认了失败,那咱们也该回井陉了。别忘了,那里才是咱们的根。”
真定城被金军猛攻二十天,四壁高大的城墙几乎被轰塌了一遍,如果不是城内宋军众志成城,怕城内所有建筑也要跟城墙一般难看了。
可是真定府太大,太扎眼,而且是个四战之地,对沈放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斡离不被真定城牵制了二十天,损失了一万余名士兵,不知道这些会对窝在汴京城担惊受怕的赵官家有什么帮助?
汴京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沈放最在意的事,他要尽快回到井陉,回到平定军、孟县。
山西的局面变得不可预测了。
在真定被困了二十余天,岳飞与完颜活女打起来没有?
岳飞还没成长起来,凭他目前的本事,能否斗过完颜活女?
还有孟县的踏白军,只有范二一人在管着,让沈放实在是不放心。
如果让沈放选择发展方向,他必然要选择山西。
山西好啊,高山险阻,不似河北,一马平川。
金军撤围,举城庆祝三天,沈放将城内府库钱帛取出,论功行赏。
与李邈、刘翊商量之后,沈放率领本部兵马返回井陉,真定府交还给李邈、刘翊去镇守。
当然,他缴获的战马和那些工匠、火器材料也一并带走了,他苦心孤诣得来的财富,如何舍得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