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字营甲队伍长凌骁!随王陵校尉出塞讨贼,现有紧急军情通报!”
不多时,凌骁以及之后赶来的乡民们都被引入城中。
方式很特别,跟坐电梯一样。
城楼上放下堪比房屋宽敞的木筐,众人进去后再由卫兵拉上去,很是神奇。
旁边有军官等候,见到铁甲残破且上有斑斑血迹的凌骁后也是微微颔首,示意道:“跟我来,宇文将军想见你。”
解下短刀,放好骑枪,凌骁被带到一处较高的角楼上。
桌案后盘坐着一魁梧汉子,左手捏着只羊腿撕咬,眼睛却是盯着另一只手捧着的书,身旁铁架上安置着一副墨蓝山纹甲,正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不,不是依靠火光。
这甲胄竟自身散发着冰润暗沉的光泽,室内的温度好似都凉爽了不少。
惊奇归惊奇,凌骁也没敢多看,只低头抱拳,听候差遣。
“莫要站着了,杀出重围实在辛苦,坐着歇歇吧。”
似是看厌了也吃腻了,宇文祸将手中两样物件通通丢到案上。
五指微张,上有白雾环绕,随后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冰晶碎落,带走油污的同时也让双手干燥如初。
“陪我闲聊一会儿吧,长夜漫漫,一个人值守也忒无聊。”
面前的宇文将军年纪不算大,大概三十多,态度也很随意亲和,但凌骁不敢放肆。
因为人人平等在这里是不存在的,跟真正掌控权势的将军玩特立独行、欲擒故纵那一套,运气好人家不计较,碰见个难缠的主,那就只能下辈子注意了。
凌骁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穿越重生,所以目前自然是小心为上。
斟酌过后,他也是开口请教道:“宇文将军,您已经知道我山字营战报了吗?王校尉的军情传回来了啊!”
宇文拓点点头,“传讯距离没多远,草原那边的影响还不够强,所以我们很早就收到了。
“只是这边另有紧急军情,并州腹地有动乱,为求稳,边军不可轻动。不过察尔喀人这点儿人数就想拔城,实乃痴人说梦!”
宇文祸自然也不会跟凌骁这个大头兵,讲更为隐秘的军情。
所以聊完军事,他很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凌骁的武道境界上。
“锻体几重了?多大了,练的什么功法,会点什么刀枪?”
“回将军,卑职今年十八,侥幸以《熊虎锻体术》修至锻体境三重,家里传了门《灵蛇枪》,但也只是耍来顺手,算不得娴熟。”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宇文祸点评道:“军中发的都是大路货,质量凑活但也仅仅是凑活了,你能以此破境想来在武道上不算特别愚钝,至少炼血境可以冲一下,砺骨境也不是没有希望。
“枪法的话,来,你演示下。”
凌骁起身,想要去屋外找枪,却被宇文祸叫住。
“跑来跑去多麻烦,喏,先拿着用。”
只见其腰带一闪便弹出把长枪,随手丢来,转身回返的凌骁忙不迭地接住。
枪杆笔直修长,其表面有淡淡的墨色流转,握于手中冰寒刺骨,直到凌骁运起气血才稍微好受些。
周身还有蟒纹环绕,狰狞头颅于枪尖位置吞吐寒光,狭长的幽蓝刃牙看上去便刺痛了视线。
真是把好枪!
比王陵校尉那把关刀都要好!
名器也需强者驾驭,方能崭露锋芒,尽显峥嵘。
只是现在的凌骁能握稳就不错了,忍耐着阵阵寒意,他扎稳马步,一抖枪尖将其停稳的同时感受了一下质感,随即便开始了枪法的第一式:灵蛇吐信!
银枪翻飞舞动,枪尖寒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仿佛是月光下的霜花,瞬间绽放又迅速消逝。
徒留寒气残存。
堆叠之下,好似将冰雾洒满了身前的空间。
一连七式下来,凌骁本就残缺的气血愈发透支,不过总算是将这套家传枪法尽可能完备地演示下来了。
其实以他目前的掌握程度,只有灵蛇吐信和蛇尾扫叶敢在实战中运用出来。
毕竟战场不是戏台子,耍些半生不熟的招式简直就是找死!
军中不讲究花里胡哨,能杀敌,什么都是好伎俩。
“尚可,不过还是差点火候……”
在宇文祸眼里,锻体境武夫的枪法自然拙劣不堪,漏洞百出,但他没有动怒,只摆摆手拒绝了凌骁双手奉还的动作。
“这枪你拿着用吧,它跟着我纯属浪费。兵器铸成却不饮血,像什么话?”
凌骁也是扯了些“长者赐不敢辞”之类的废话,成功惹烦了这位宇文将军。
“刚还觉得你是个痛快人,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不想要啊?你那哈喇子都快憋不住了!年轻人,我也年轻过,这岁数碰见这兵器,能忍住?”
白了凌骁一眼,宇文祸又是随手丢来一样物件。
是枚玉简,上书五个大字:
《森寒锻体术》
这下凌骁是真绷不住了,急忙拒绝道:“这太贵重了宇文将军!卑职实在不能收下!”
赐完兵器赐功法,要不是年龄不到位,凌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宇文将军的私生子了!?
既不沾亲带故,身份差距又如此悬殊。
赐下的宝物,也完全不是一个小卒够格拥有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凌骁,回想起自己还算硬朗的外貌,甚至都有点惧怕眼前这位宇文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了!?
“怕个逑!给你就拿着,我这也算是押宝,懂不?”
瞥见小兵脸上的惊疑,宇文祸不耐道:“八百人就你们几个杀出来的,想必身手不算差,运气更是相当好!用监天司那帮鸟人的话术来讲:就是身怀气运之人呐!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我给了,能否接住看你自己,总之,这是你应得的。不论是赏你的英勇,还是赏给你的运气,收好便是。行了,拿上东西歇息去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骁也不矫情,只立枪抱拳,“谢将军恩典!只是卑职奉命,需前往玉泉城通报军情,来此只是为了护送无辜乡民。”
“唉……草!”
宇文祸猛地一拍桌案,吓得凌骁眼角抽抽,结果面前的将军大人反手就掏出了一枚古朴的令牌,光线放射,竟如投影般玄妙。
“哟!这不是宇文家的好小伙儿么?咋的?想起你杨爷爷啦!”
投影上的老将须发皆白,只是语气里的风趣以及狡黠的眼神,看上去比宇文将军还要“少年感”。
“滚蛋!老杨头,山字营那个王陵醒了没,他有个兵跑我这儿来了。这小子也是个犟种,不让他主官出来说两句,还得出城报信去!”
“嘿!咱可没空陪你们耍,待会儿找个副官带去就是。”
投影里的老将军转移令牌的视角,笑呵呵地朝外示意了一下,那里火光冲天,甚是热闹。
“这帮蛮子还真想攻城嘞!我可得把尿甩甩干净,别待会上阵砍人给吓屙了!”
“你最好屙点儿!老子存下来给你传遍整个并州,帮你再抬几房婆姨回家,多整几出‘梨花压海棠’!”
宇文祸见对方有仗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快点儿的,看着你这张老脸就腻味,老子刚吃的羊肉都要哕出来了!”
老将笑呵呵地把令牌扔给手下军官,捯饬了一下甲胄,浮夸猥琐地顶了顶胯,“宇文老弟,可千万不要想老哥哟!下次见面,说不得你就得叫我一声上将军了喔!”
在宇文祸的咆哮和老将的嬉笑声里,夹在中间的副官汗流浃背,只好快快地走开。
找到休养的王陵后,让精神萎靡的他给凌骁取消了任务。
在将军令的投影中,见到了与自己一起冲围而出的手下,王陵伤口差点吓裂开,简单交流了两句也是赶紧将凌骁安抚住了。
愣货从来不少,军中也最是喜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兵。
带起来省事,搏命的时候也不用为后背操心。
事情终了,宇文祸也是心情差劲。
看见别人有仗打,那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们又不是京城里那帮养尊处优的娘蛋,边关喜欢挥刀子也习惯挨刀子的武将,哪个不想要功勋,哪个不想再上一步?
他娘的这帮狗蛮子,幽州出事并州内乱,这么好的机会,就没点魄力吗?
给机会也不中用啊!
只打个武安城还就派个万把人,太不识相了!
早晚得带兵犁上他娘的几遍!
越想越气的宇文祸黑着脸挥手,让凌骁滚蛋。
后者不敢多言,立马告退溜走。
他很庆幸。
一开始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还觉得朝廷在幽州败了,这江山风雨飘摇恐怕迟早要完。
但见到宇文将军和投影中那位老将,凌骁也是暂时把心揣回了肚子里。
国之将倾,社稷危急的时候,这些将军是不会如此闻战则喜的。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扛着。
他们脸上的表情,自然也能说明事态的性质。
至少目前,并州军界对草原蛮夷的态度是忧虑的。
发愁这泼天的功劳没落到自己身上,反倒是便宜给了其他王八蛋。
将军们的烦恼暂时与自己无关,凌骁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甲也懒得卸了,脏乎乎的血污泥巴也不去管了。
在汉人的土地上,在汉军的守护下,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身心俱疲也是种痛苦。
二世为人、杀出重围、夜袭……等事,在一天之内接踵而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醒来,说不定自己还能伸手去划掉手机上的闹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