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合交锋下来，以雷霆之势灭杀了一只怪物的凌骁，反而心沉谷底。
这次的对手，与以往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一样。
更像是，妖魔！
此方世界是存在妖魔鬼怪的，天灵地炁，不光人族能够修行，其他种族、生命体乃至一些特殊存在，天地无情而又公平地赋予了一切。
关于这些诡奇，原身也只是听说过一些风闻，从未亲眼见过。
毕竟凌家落户的盐溪乡离洪泽县城不远，所以奇事怪事都生得极少。
再加上老爹凌雄听人劝，决定让儿孙“耕读传家”，靠饷银置办了些田地，还专门请了佃户打理，就是好让三个儿子都去念书，争取考个功名。
谁料日子一天天变好，家里又多了个小女儿，凌雄却战死在了塞外草原。
凌家失了顶梁柱。
原身看着母亲满面的愁容，弟弟们惶惑的双眼，还有那才开始牙牙学语的幼妹，也是义无反顾地丢下书本，提枪从了军。
三载军旅，原身常年待在驻地，兵煞冲天更不会有妖邪敢来撩拨。
尽量让呼吸平缓，凌骁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遇见这超乎常理的怪物。
长枪猛扎，却只将那石羯头领击退了两步。
连一向破敌兵器如碎冰的初雪枪也未能建功，那把握于石羯头领手中的弯刀，看样子也必有来头。
身后有恶风袭来！
凌骁先矮再侧，身子灵巧地扭动了两下，就躲开了从身后偷袭而来的怪物。
趁着错身而过的机会，他抓紧枪尾抡满弧度，狠狠一甩！
枪头后发先至，携带着沛然巨力砸在了一击扑空尚未落地的怪物脑后。
嘭！
那怪模怪样的头颅当即炸开，里面红的、白的、灰的乃至绿的固液混合物，顿时四散飞溅。
颓然摔落地面的无头尸还在不甘地抽搐，两道人影已再度凶险地杀作一团。
双方你来我往。
凌骁占了一个兵器的“长”与技艺的“精”，那石羯头领则是将一把弯刀舞得虎虎生风，同时身体各个异化的部位都成了它绝佳的隐藏武器。
更糟糕的是，这些怪物虽已丧失了团队协作的意识，只依靠杀戮本能行动，但偏偏凌骁就是他们目前最想杀也最方便杀的！
所以战斗开始后，围在凌骁身边的怪物已越来越多。
它们已经无法思考什么战术与配合了，哪怕自己被友军误伤也在所不惜，至于攻击会不会波及到同伴，那更是毫不在乎。
在这种疯狂的攻势下，刀锋、利爪，乃至歇斯底里的撕咬与扑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让凌骁的情况急转直下，险象环生。
后背心挨了一记手爪，甲胄挡下了大半的伤害但还是有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
受伤只是个开始，代表着自己已经越来越招架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再拖下去，等待自己的就是逐渐被利爪淹没并撕碎！
猛地挡开迎面劈来的弯刀，凌骁与石羯头领皆被反震后退。
肩甲直接被手爪撕烂扣飞了出去，凌骁此刻也是杀红了眼，浑然不知有没有少块肉。
初雪钻破众多阻拦在路上的血肉，凌骁浑身是血地从包围中杀出！
枪尖顶着石羯头领，脚下发力狂奔，一人一兽顺势脱离了战团，凌骁以血勇勉强创造出了单打独斗的环境。
身后被摆脱的怪物随时会跟上来，他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
与初雪屡屡碰撞厮杀的弯刀，此刻成了凌骁可利用的“帮手”，枪刃上挑，石羯头领果不其然压腕抵抗，防止弯刀被挑飞脱手。
而这正中凌骁下怀，本就是踉跄而退难以稳定的石羯头领，在这一挑下身子又浮空了几分，暂时与大地失去了联系。
就是现在！
初雪略微收回，下一瞬便是瀑布飞溅般的残暴刺杀轰在了石羯头领的身上！
枪舞狂蛇！
凌骁强顶着一口气，冲锋之下将那怪物硬生生控在了枪尖上连续戳击。
枪尖上负隅顽抗的力量逐渐消失，代表着石羯首领的生机也慢慢消逝了。
可凌骁不敢放松，枪影闪动间一连冲出十几米，才用一记游龙破空结束。
血肉模糊的残破躯体，如一团垃圾般砸在了树干上。
气力衰竭的凌骁在高速冲锋下，差点膝盖一软滚倒在地。
以枪顿地勉强撑了一下，他也是三两步赶到那滑坐于树根处的石羯怪物面前。
对方嘴唇翕动，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脖颈摇晃几下，喉咙中传出嘶哑的呜呜声，明显还没死透。
心中惊奇这怪物顽强的生命力，凌骁手上也不慢，直接当头一枪正中石羯头领的眉心。
嘣！
一声闷响，枪尖没入树身中，那怪物脑袋的上半截也是被这一枪戳碎，彻底没了生机。
第一次面对这种明显非人的怪异，凌骁以防万一，还往胸口补了几枪，彻底捅穿捅烂。
他就不信了，脑袋连同上半身都烂完的怪物，还能靠老二充当神经中枢来诈尸么！？
好在很快，尸体上就有血魄与魂屑飞出，凌骁将其吸收后也是明显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为何，这怪物爆出的魂屑血魄，明显要多些。
比之前他击杀的陈姓武者、双刀石羯蛮子这俩炼血境武者要多，但又比自己处刑的那名砺骨境的蛮子要少。
大概这人原本就是炼血境，异化为怪物后又有了提升吧。
简单总结了个说法，凌骁电光火石间已从魂屑血魄的数量对这种怪物有了初步的定义。
再度灌注，以战养战的凌骁得了滋补，直接回身冲向了那群尾随而来的怪物。
游龙荡云枪已突破至略有小成，这门枪法真正的强横之处开始显现。
不怕疼也不怕死，这种怪物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失了智，无法打出战术配合，最好还是作为单兵消耗品去自杀式袭击敌人。
凌骁对战这群不会逃跑的怪物，也是以身上添了几处轻伤的代价一一爆碎了它们的脑壳。
大口喘息着，凌骁拖着疲乏的身体，仔细地为每一具尸体补刀。
谢观达也并未一直守着车队，在发现怪物们只会围杀凌骁后，他也是以术法相助。
突然化为泥沼的地面；隆起的石刺；缠绕而上的荆棘……
阻敌困敌的术法，帮助凌骁多次形成一打一的局面，战斗结束得这么快，少不了他的功劳。
将已废弃的几处甲胄扯掉，凌骁回归车队，在众多家丁、镖师如见鬼神的敬畏目光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来，朝空中拉响。
按理说，这种“私活”是不会配备军用信号烟花的。
但凌骁身为队率，而且是王将军的亲兵山字营，直系校尉还新入了王家嫡系，乃是嫡系中的嫡系。
所以破例，出发前得了王陵丢来的一发烟花。
说到底，凌骁只是个人，不是神，无法面面俱到，毫无失误。
之前没想起来，是真没想起来，眼下慢慢凌骁回溯分析整个袭击事件，也是觉得该呼叫一下援兵了。
正当凌骁怔怔出神的时候，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在浑浊的大地与猩红的血污里，这一抹如玉白皙显得极为亮眼，所以他顺着手臂，向上看去。
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走过来的孙玉茹，被这一眼吓了一跳，身子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给，凌队率，这是我家秘制的补药，对疗伤也有好处。我看你体内的气血应是有些亏虚了，这药很补的！”
擦了擦手上了鲜血，凌骁接过小瓷瓶，诚恳道谢：“多谢孙小姐，我先尝尝效果如何，药剂到位的话，你可得多卖我些！”
“这有何难，凌队率要多少我都给你。”
孙玉茹也从一开始的惊骇缓了过来，见凌骁身上大小伤口还不少，也是急忙从手镯中取出各种瓶瓶罐罐。
“这……难不成你已经是练气士了！？”
光芒微微闪烁，凌骁目瞪口呆。
孙玉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惭愧地解释道：“我修的功法比较温和，不会什么攻伐的术法，所以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在炼药上还算有些天赋，你尝尝就知道了！肯定不比你去灵丹堂买的那些差！”
一听这话，凌骁更是兴奋，立马宽慰道：“欸！这世上从来不缺打打杀杀的人，再说了，会一手炼丹术才叫走到哪都不愁饭吃呐！”
花钱买来吃的丹药，是有用的东西；不花钱就能吃到的丹药，不管有没有用都是好东西！
凌骁经历几次恶战，赏银累计起来也算小有资产，结果为了修行，全进了灵丹堂的口袋。
当然嘛，一分钱一分货，只是自己的钱被如此轻松地赚走，凌骁难免有些小民心态。
眼下不要钱的丹药被孙家大小姐一一拿出，还都是给自己吃的，凌骁礼貌谢过，然后，开吃！
之前血魄的大量灌入，让凌骁的修为再度暴涨，来到了炼血境二重（41% ）。
还是老毛病，外在的架子有了，内在的里子依旧跟不上，气血自然运功增长的话，需要一两天才能大概补完，只是眼下有了外来药力的加入，一切就变得迅速了起来。
孙玉茹果然没说大话，她给的几种小药丸凌骁并不知道名字，但吃进肚里的药效，堪比他在灵璧城灵丹堂那里采买的回春丹。
要知道，那时候凌骁还没破境，还是个锻体武夫。
眼下他都炼血境了，孙玉茹的药不仅能媲美，甚至还有些超越。
人才！
嘴里嗑药不停，凌骁心中也是暗自打定主意：
“一定要跟这位财大气粗又有练气炼药天赋的孙家大小姐，把关系搞好，以后买丹药多个靠谱的途径，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他就觍着脸去找了好几次灵璧城灵丹堂那位白启元大师，没办法，寒潭丹效果实在太好，与他的锻体诀简直绝配。
事后也证明了，在凌骁修行破境的时候，这些寒潭丹贡献拉满。
可回了武安城，双方相隔太远也是没了联系。
或许人家也有像将军令一样远程联络的手段，但如今的凌骁连个储物法器都用不了，实在难搞。
甲胄破损多处，凌骁索性直接卸甲，以清水冲洗伤口后撒上药粉。
背心的伤最为严重，凌骁抹了几把，药膏始终不匀，孙玉茹把药倒在掌心，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却始终红着脸败下阵来。
谢观达在旁边乐乐呵呵地看着，最后还是羞怯的小丫鬟替自家小姐上了阵。
说来惭愧，二世为人，这还是凌骁第一次与女孩子如此亲密地接触，心猿意马是难免的事情，好在有其他动静从远处传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是隆隆作响的马蹄声，自官道而来。
凌骁松弛的背脊猛然绷紧，拔出立于身旁的初雪枪，他再度往嘴里塞了口丹药，朝来人的方向望去。
好在，从林中闪出来的，是面上书“汉”字的军旗！
大汉边军到了！
在看清对方身上的铠甲后，凌骁才彻底放下心来。
约莫四五十人，应是一队汉军。
为首的骑士勒马停下，视线扫过车队，也是最后停在了凌骁身上，“是你放的信号！？报上名来！”
凌骁拱手抱拳，高声答道：“卑职武威军山字营，队率凌骁！这是我的命牌！”
接住凌骁抛来的木牌，骑士查验之际，后方又有马蹄声响起。
来人却让凌骁吃了一惊，不是别人，正是自家校尉——王陵！
“王校尉？你怎么……”
“草！我他娘就知道是你出了事，这方向，今日也只有你身上带着信号烟花！”
王陵不等胯下骏马立稳，就直接抬腿跳了下来，见了一身伤的凌骁，也是皱眉问道：“啥情况啊？搞成这个样子，遇到些不寻常的野物了？”
那队汉军早已翻身下马，为首的队率双手拿好凌骁的命牌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这位校尉的问话。
“运气不好，碰上群不对劲的石羯蛮子，凶得很，校尉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凌骁咧嘴一笑，随后也是引着众人来到了之前厮杀的战场。
映入眼帘的，是四散零落的残肢断臂，形态诡异的众多尸体，还有它们身上肉眼可见的暴虐痕迹。
在凌骁讲述经过的嗓音里，汉军骑队的官兵们频频望向这个笑起来还有些腼腆的年轻袍泽。
这一切，竟是他一人所为！？
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亲兵营的队率！
“被打散的草原人，不往北边逃，反而潜藏进南边的深山里……”
王陵低头沉思着，随后又问道：“这帮人，还是石羯人？”
“对！我之前在灵璧城周边遇到过石羯人，这里这批比他们还要凶，还要怪！”
面对凌骁的肯定，王陵面色凝重，只点了点头，冲身边那名汉军队率吩咐道：“之前让你们分兵去抓的那几个舌头，应该就是逃散的山贼，带过来。
“问出山寨的位置，我们恐怕，得去上一遭了。
王陵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其中还夹杂着几丝忧虑。
这让凌骁原本已轻松下来的心态，也随之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