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之时 第65章 湖蓝色的发卡

作者:无聊边缘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5-27 15: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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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侃为什么要想着自己一个人冲上去!付清丰逆着怒风火焰一跃而下,她和神比起来渺小的就像一只蝼蚁!

可她还是那样做了,这个女孩总是要这么倔强,付清丰不理解。

好在他赶来的不算晚,在她脱力的一瞬间,付清丰就跳了下去,弗雷之剑追随着他宛如漆黑的鱼群。

女孩那么轻,落下的时候就像白鹅毛。沾血的衬衣鼓吹贴在肌肉上,付清丰背后就是火焰,高空一层层圆环骤然收缩,神巨大的瞳孔微微转动,依旧无神。

付清丰用力伸出手,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只要再接近一点他就能握住陶侃侃,弗雷之剑就会裹住他们,落地后受伤也不会致命。

陶侃侃嘴唇微微翕动,她的脸在火光下明艳动人,火红的肌肤像是初雪下刚刚贪玩过雪仗的少女的脸红。

弱点……在额心……

付清丰读懂她的唇语了。

他欣喜地点头,指尖碰到女孩的指尖,猛然再用力伸直手掌,炙热地握住那双有些冰凉的手。

“我来了……”付清丰黑瞳映出女孩和破裂血腥的大地,她空中纷飞的黑发就像是一场黑色的雪。

最后还是赶上了,哪怕他们正在疾速地坠落,狂风甚至让他们睁不开眼,可他还是看见陶侃侃努力地瞪大双眼,像是要把他的身影映在瞳孔里,泪水豆粒一样滚落,逆飞于空中。

“别哭了!”付清丰大喊。他紧紧握住陶侃侃的手,弗雷之剑如同黑色的鱼群渐渐地包裹他们。

陶侃侃紧抿着嘴摇摇头,握住付清丰的手紧到扣进肉里。

“用力!抓住我!”付清丰再次大喊。风声大到宛如雷霆。

陶侃侃另一只手却没抓住付清丰而是划过自己的黑发,她应该用力把自己拉起来,这样弗雷之剑会更快地覆盖他们。

她两只手握住付清丰的手,付清丰掌心滑入一颗炽热的铁片一样的东西,质地光滑但边缘割手。

陶侃侃猛然松开付清丰的手,甚至还反向用力推了一把他,从她柔软的身体上爆发出来的力量把付清丰推出几米外。

付清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下一秒弗雷之剑就要包裹住他们。

她明明总是习惯性地站在他的身后,听从他的指挥,却在这个时刻让人理解不了地推开他。

轰隆的暴烈巨响从背后的天空之上传来,苏尔特尔把巨剑一如千年前投向天空,天空水晶般湛蓝,转瞬间就赤红如同地狱。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明白了何为地狱,翻滚着硫磺与猩红的炭火,永恒的折磨,哀哭切齿的地方,比任何动荡更动荡,比任何黑暗更黑暗。

瀑布一般的狂焰从天而降,火焰瞬间照亮他的脸,付清丰嘶吼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刻陶侃侃要推开他,以苏尔特尔为圆心的半径二十米内从上往下的火焰巨柱贯穿大地,宛如上帝掷下的巨矛,把罪当死的巨人钉在耻辱的大地上。

女孩仰望着天空,看到了他看不到的地狱,火焰将从他们的头顶坠落,在最后一刻她把付清丰推出了火焰巨柱的范围。

“不!”付清丰疯狂地向前伸手,他想抓住那个即将淹没在火焰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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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已经转晴,原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下午是个彻底的大晴天,空气里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是路边的小孩背着竹篓一个人一个人拦住问要不要买他快枯黄的栀子花。

女孩背着双肩包,干净的黑瞳隔着窗户认真地盯着办公室里他和肖经理,像只警惕的猫。她是自己通过各种渠道找到第十三部的,固执地要加入还没组建好的第三小队。

付清丰心想真是个傻姑娘,原本第三小队的人死光了才会重新招募成员。但付清丰和经理都执拗不过她,就组成了正式的第三小队。

他们不说话穿过马路,阳光是刚好的,有小男孩拦住他问要不要送身边这位可爱的女士一枝花。男孩从竹篓掏出蔫了吧唧的栀子花眼巴巴地盯着他。

付清丰笑着说好,看着男孩收了钱转头就跑,把栀子花递给陶侃侃。

陶侃侃把花插在书包,用拉链小心卡住花骨朵,露出有点黄的花瓣。

陶侃侃一路领着付清丰来到她的家里,打开灯,明亮的灯光覆盖没有灰层的整齐家具。

付清丰才知道陶侃侃不过是个刚刚入学不久的大一新生,他们坐着聊了很久,从淡淡的黑夜聊到很深很深的黑夜,女孩泡的茶一盏一盏地空了。

付清丰羡慕她可以走过完整的高中和大学生活,陶侃侃却笑着摇摇头说还不如闷在家里写写画画呢。

“那你最喜欢的是写作吗?”付清丰好奇地问。

“也不是,你读过夜航西飞吗,我很喜欢柏瑞尔·马卡姆写的三十年的回忆,她养狗、骑马和猎象,创造了单人由东向西飞跃大西洋的飞行纪录,她精彩的就像个传奇。”陶侃侃和他轻声说,“可我读她的文字,总觉得她是一个孤独的人,避开了大地,一个人孤独地穿过牢不可破的黑暗,没有冰冷的耳机陪伴,只要天空还在,就要飞行下去。

所以我害怕写作,写作的时候总会不小心地把自己的纤细湿润带入到文字里去,这样会不小心被别人看到我的内心……”

她小心翼翼地说,蜷缩在沙发里,向一个才刚刚认识了一天的男人诉说。

原来她是一个脆弱敏感的女孩吗?付清丰忽然感到难过,也小心翼翼地瞄女孩的眼睛,他怕女孩也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眼底的胆小。他从那个十六岁的暴雨天开始就在胆小,所以不顾一切地握紧手中剑,咬着牙劈碎茫茫黑暗。

这样的夜晚有很多,每一个都安静地让月光缓缓流淌,路上洒了水,反射五颜六色的灯光。但身边有陶侃侃睡着的却不多,他沉默了很久才发现女孩抱着膝盖睡着了。他轻轻地给她盖上毯子,自己却忍不住感觉到有些寒冷。

付清丰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打开了女孩的卧室。

整齐的卧室,床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枕头落在上面,床单铺的看不到皱纹。书桌的相框盖着淡淡的银光,敷上了微微一层灰,相片里男人女人女孩大笑。

陶侃侃一个人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了三四年,对于她而言这就是那场单人由东向西飞跃大西洋的飞行吧?但是没有非洲的星辰,沉默的草原和一万只颜色亮丽的火烈鸟,只有漆黑神秘的天空。

付清丰临走轻轻合上门,没有惊动女孩轻微的呼吸声。

到家已经是深夜。他盘算着今天,走进了淋浴。在温暖的水流下,水珠冲刷着他。

他疲惫地撑墙,肌肉也在张口呼吸,水温升高,身体上隐去的疤痕泛红。他闭上眼,冲洗了一会,就裹着浴巾,坠进沙发里。

很快就响起平缓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他们相遇的开始,从组成第三小队开始,他们就像是夜空下唯一西飞的飞机里的飞行员,除了微弱光线中的仪器和对方模糊的脸,没有别的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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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付清丰嘶吼。

陶侃侃嘴唇轻轻闭合,有栀子花瓣的柔软质感。

“不……不……”付清丰彻底慌了,伸出去的手僵硬滞涩。他想不明白女孩这个时候在说什么,脑子里是一团糊。

还不能结束,他们还说好了要去迪士尼。他会在创极速光轮最快的时候大吼着向女孩表白,他以为一切都来得及,那些约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一个人全部违约!

漆黑的剑潮狂涌,在某一瞬间甚至压过了漫天赤红,就像以付清丰为中心张开一个无与伦比的黑洞,所有的剑旋转着疾涌向淘侃侃,刮起哭声一般的呼啸风声。

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只要他再近一点……该死啊,他们明明只隔了几米,为什么好像隔了一辈子的距离。他想到自己拎着一大箱白酒以华国民俗协会的名义去拜访老院长时,付清丰站在空荡荡的养老院,收到老院长已经去世的消息,忽然感觉自己距离世界那么遥远,远的像在天边。

陶侃侃的黑发全都飘荡,瞳仁黑水晶一般,肌肤都有如水一般透明。

她原来是这样光彩动人的女子啊,她和你一起不分昼夜,不分颜色,不分意义。

头顶上传来杜光庭的怒吼,他又想起来杜光庭加入的那一天,那是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陶侃侃哭。他和杜光庭不知所措,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她。付清丰只好和杜光庭在她面前傻里傻气地做着鬼脸,像逗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最后女孩用力敲了敲他们的脑袋,豪壮地开了三瓶雪花,一言不发地闷头就喝。他和杜光庭也一人一瓶猛灌,最后打着饱嗝一起傻笑。

火焰长枪轰然落下,淹没了陶侃侃和她滚落的泪珠。

最后付清丰看懂了女孩的唇语,那是简单到极致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落在背上是炽热的火星,周围一切都在燃烧,三界不安,犹如火宅。

付清丰眼前一阵阵黑,汹涌的记忆快要冲垮了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陶侃侃总要说用泉眼的时候会头疼,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神经就像被铁与火践踏,疼的让人恨不得把太阳穴钻空。

距离地面几十米的距离漫长就像从他的位置到世界尽头那般,狂风、满月、火焰、神灵,都在远离他。

付清丰张着嘴可发不出声音,脑袋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裂了。

命运就这样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像被抽了筋的猴子,任由狂风塑造。

付清丰仰面痛哭,眼泪混杂着鼻涕。他放肆地吼叫,失魂落魄地像只被抛弃的野狗。他所号称要守护的一切,就被命运亲手粉碎。付清丰僵硬的脸上血浆结成的痂一点点被扯碎,他大口喘息,炽热的空气滚进肺里。

可他最后还是失去了一切。

他想起来了,游乐园那次救下杜光庭后他失血过多躺在地上,那时他勉强睁着眼,眼皮几乎要合上了,眼前还有柔软的光,缝隙里看见女孩奔跑过来。女孩焦急地喊他的名字,他无力地笑笑,生病时照顾他的女生,忙忙碌碌收拾餐桌的女生,笑着说最喜欢他送的红色围巾的女生,和他一起幻想未来的女生,还有躺在他后座的女生,记忆里那些一张张模糊的脸和陶侃侃叠在一起,变成了跪坐着怀抱着他的女生。

黄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涌上来的有消毒水和药液的气味,是第十三部赶来的急救组。阳光气味却也很浓。马路上街灯逐渐亮起,高架桥上红色的尾灯连成线,再远处的高楼交替播放着最新的广告,有飞鸟一跃而起。

那是个清澈如洗的天空,有蝉鸣的夏天,围墙上绿到发亮的藤曼。夕阳裹在陶侃侃的身上,她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精雕细琢的轮廓被柔和地抚慰,肌肤温润如排玉,让人想起沐浴在晨露中的小雏菊与晚风中的薰衣草。女孩总爱穿简单的衣服,她身上白色T恤映着的“live deeper”英文,藏在胸前口袋的上方。

他还想再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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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当年因为爱情失去了胜利之剑,在诸神黄昏里没有武器的他死在了苏尔特尔的手里。”

又是那个男孩的声音,这次付清丰终于捕捉到了他的影子。

他和付清丰一起坠落,仰望着赤红的天空,头发逆飞遮住脸庞,声音里却多了一些寂寥。

付清丰却无力回应他了。他颤抖着捏紧手心,那颗冰凉的小玩意,折射淡淡的清光。

是一枚湖蓝色的发卡,还夹着一丝轻飘飘的黑发。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喉咙干涩而粗粝,无数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神明俯视大地。

“带上你的弗雷之剑,那本该是你的,它说风力合适,夜色美丽,所有的要求力所能及。”

男孩轻声说,影子墨水融入水中般缓缓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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