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很不错。”荣启期仰头长叹，闭着双眼。
贝戈和卡里姆都不敢轻举妄动，哪怕荣启期此刻正被他们夹击着。
“现在是二对一。”荣启期再睁开眼，眼瞳寒冷，审视猎物一般看向背后的贝戈。
贝戈咧开嘴笑，抹了抹脸上溅射到的血：“你们华国人有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故事，你以为你是那个叫张无忌的人吗？”
他已经感应到了庄于青的位置，这个女孩像只猫蜷缩在一团。
“你的篆令是泉眼，”荣启期转身，把后背全部露给卡里姆，“把一个没有战斗力的篆令用到这种程度，你很有天赋。其实我一直是个很脆弱的人啊，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年轻的查理，你和他一样有着那样孤高和不羁的眼神。
你也和他一样幼稚，以为世界都是围绕着自己在转。可我不一样，我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只有握住了暴力，才有资格站上牌桌。”
荣启期逼近贝戈，他的脚步轻巧地像只黑夜里行走的狼。刀尖蹭过碎石，滚落的碎石滑到墙壁边。
“暴力不是实力，封鞘的剑不能慑人心，只有沾血的才能让我们前进啊。所以这么多年，查理还在他那一亩三分地打转，”荣启期低低笑道，“而我已经把这个世界搅得一团糟。”
“他是要成为卢安西诺家族主人的男人，而你却心甘情愿当他们的一条狗么？”贝戈嘲笑他。
荣启期忽地抬眼：“你和查理一样肤浅，这也是当年阿涅丝死的原因。想要成为秩序的制定者，就必须有枭雄般的隐忍啊。”
他的刀身在高温中发出火红的光，一面照亮他的下半张脸，一面照亮悄悄靠近的卡里姆。
“动手！”贝戈忽然出声暴喝。
他的声音出口，数十发枪声轰鸣，在狭窄的甬道里宛如落雷。火焰瞬间照亮了荣启期淡漠的脸。
贝戈扯下西装外套，扬帆一般抛出。
外套后传来急促的奔跑脚步声。
一股凌厉的风随着荣启期挥刀射出，他猛然转身，火红的刀切开空气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跳动的火焰，挡住那些肉眼都难以捕捉的子弹对于荣启期就像抹去窗户上的灰尘一样轻松。
背后的脚步声还在接近，荣启期迅猛地弹射出去，刀被抡圆，配合着刁钻的角度切向被扔出的西装。
清脆地破碎声响起，想象中的血液喷射却没有出现，被切开的西装很快因为高温灼烧成炭一样的黑色不明物，刀划过的却只是一块正在播放声音的屏幕。
“很有意思……”荣启期轻声说。
这是一个障眼法。荣启期不能像泉眼那样掌握全局的信息，开枪的时候贝戈把录好脚步声的手机扔了出去，自己则转身去找庄于青。贝戈利用了荣启期的自信，荣启期不相信自己会输，所以根本就没打算主动出击。
贝戈已经找到了庄于青，卡里姆一边开枪一边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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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戈扯开女孩环抱住膝盖的手，她的手意外的冰凉，就像一块冰雕。
庄于青茫然地抬头，一瞬间月光一般的悲伤从她的眼瞳里贯穿贝戈的脑海里。
燃烧的枯杆，浮雕的青铜大门，雪地上两串一前一后的脚印……无数不属于贝戈记忆的画面被硬塞进他的脑海里。
什么人才能有这么浓烈的悲伤……就好像已经哭泣了一千年……
“你是……庄于青……？”贝戈断断续续地嘶哑着说，鼻尖渗出凉凉的血液，甚至得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我是庄于青？”女孩茫然地问他。
“是的，你是庄于青。”贝戈猛拍自己的太阳穴，强行把那些零碎破裂的画面甩掉。
这短暂的两三秒犹豫时间，贝戈已经听到背后哨声一般的破空声。
那是疾速奔驰的荣启期！
死亡的威胁！他甚至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击！
贝戈转身额头青筋暴起，泉眼领域里那只巨眼同样血丝密布，他的游鱼慌张地四处乱飞，嘈杂混乱的信息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他如同怒佛一般站定怒盯着荣启期，脚如同枯树扎根在大地上。
“贝戈……妈妈后悔了……我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
那个躺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干瘪到没有颜色的皮肤都是褶皱，手臂上乌青的全是针孔。但她穿着清晨白雾般的白裙，临死的最后一刻哭着向他忏悔。
死亡之前却要看到这个女人么？贝戈忽然眼泪落下来了，可脸庞依旧坚硬如铁，狂风卷起黄土溅射到他的瞳孔，血金色的瞳孔穿透黑暗，死死地盯着荣启期。
那个女人死的活该！
他只恨自己没有亲手结束她的生命。所以那天他愤怒地把街上所有贩卖毒品的都暴揍了一顿，该切断手指的切断手指，从此洛杉矶的街道里多了一个叫贝戈帮的帮派，他们的规矩很奇怪，禁止贩毒禁止强奸。他恨那个女人。
突然晦涩干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干涸的河道重新恢复水流，声音黄土般浑浊不清。
“禁……止……”
贝戈听懂这两个字了，他猛地回头，眼泪一连串从女孩无神的双瞳中淌下，灿金色的文字指尖流出，白发如同瀑布般生长。
悲伤粗鲁地从她的双瞳里挤出，就像漫天苍白的暴雪，那是怎样的眼神啊？贝戈只多看了一眼，那双眼瞳里底下是一块无人涉足，空旷寂寥的雪地，枯树伫立无人问津。可瞳孔里转动交织的线条，又彷佛命运错乱，任何人看过去都要觉得命运被映射，一切都变得赤身裸体。
荣启期疾奔的身形戛然而止，他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以女孩为中心两米处似乎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一切空气一切尘土一切火焰都被禁止入内。
干枯的两字命令宛如神谕！
震动再次从地上传来，这次的震动比以往都要剧烈，高热气流就像暴怒的火龙冲击甬道，甬道四壁的混凝土结构砸落。
贝戈惊疑不定地望着甬道深处，打开的青铜大门后，火焰从无比巨大的王座下腾起，转瞬间就填满了那个幽深黑暗的洞窟一般的空间。
不能犹豫，贝戈转身抱起哭泣的女孩狂奔。
“神……“荣启期舔了舔嘴唇，抬头说。
“卡里姆！”贝戈大吼，背后的巨响就像世界毁灭前的怒吼。卡里姆面色惊恐地转身就跑。这条甬道弯弯绕绕的尽头有一个电梯，虽然这样的震动下很难确定电梯还能不能派上用场，但那是他们返回地面唯一的途径。
剧烈的气流从背后追逐而来，贝戈护住怀里的女孩，转头去看，荣启期却迎着如刀一般的高温缓缓前进，火光给他镶上金边。
“疯了。”卡里姆也看到了，震惊地说。他回过头又看到贝戈，张嘴露出大白牙：“你他妈怎么哭了？”
“热的，是汗。”贝戈说。
“你就骗我吧，你当我瞎！怎么拯救华国少女，你还给自己感动哭了？”卡里姆说。
他们狂奔到电梯门口，电梯门竟然还能打开。
但门打开后的场景让他们都惊呆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慢慢地回头看向他们，狭窄的电梯里怪物粗壮的身体不停相互摩擦，发出金铁摩擦的刺耳声。
渊蚺！
“噢，我的屎。”卡里姆呆住了。
“不该是我的上帝么？”贝戈喃喃说。
“如果有上帝，我打开电梯门看到的就不该是这个东西。所以说上帝是屎。”
他们老鼠般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