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语气平缓,而且特地在“人”上略微加重,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些好奇,仿佛在打量着一个异类。
“大人…指的什么。”李成汗颜,一下子想到某种可能,额头上都浸出细汗。
苏城看着他的这幅一语被道破心机后的心虚模样,眉头不住的上挑,再联想到这憨小子半夜堵自己大门的操作,一下子竟然有些释然。
也是,只有这等憨小子才会不明不白的就和狐妖搅合在一起了。
“是那狐妖来托你问我的?”
李成身子一僵,滞涩的答道。
“并…并非…是我的…一个朋友。”
苏城忽然乐了,看这傻小子忽然道出上一世热梗的窘迫模样,竟莫名一时多出几分亲切。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名场面。
“好,就当是你的那个朋友,她想来托你问什么?”
李成抬起头,看向苏城,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什么,面色顿时有些窘迫。
问什么,当然是问苏城对于周边妖族的态度了!
但他能说出口么?
这个问题除了周边妖族还有谁会问出来?
这要是问了,岂不是就相当于自曝,说自己的那个朋友就是妖族了?
李成面色尴尬,默然不语,气氛一时静了下来。
半晌,还是苏城开口打破了僵局,他并不谈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李成意图,而是自顾自的道。
“话说,今日我也在城中遇上两头妖族,一头小妖跑来找我探口风,想知道我,或者说我背后的青河宗这段时间对妖族的态度。”
“说句实话,我对这些妖魔没什么好感,平日里都是见一个杀一个。”苏城语气平淡的道。
见一个杀一个?!
李成瞳孔急缩,立刻问道。
“这是您个人的态度,还是青河宗……”
“我个人的。”苏城开口。
李成闻言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劝解的意思道。
“您这个看法是不是有些偏颇了,妖族种类多样,也非全是杀人劫舍之辈……”
“我自是知晓的,的确有一小部分妖族如你所言,而这也是我今日在城中遇了妖魔,没有直接动手一杀了之的缘由。”
一杀了之……
李成咽了咽口水,心里已经猜到苏城今日见到的那妖族为何人了,心里不由地为她捏了把汗。
“大人明事理……”
“明事理,呵,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爱讲什么道理,今日那小妖能活下来,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成不觉间额头已经布满了汗。
三言两语交谈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面前这位大人对妖族的态度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见了就杀,一杀了之。
但……为何今日他又偏偏放过媚儿?李成心中疑惑,有意想知道缘由。
“敢问大人,她是…如何救的自己?”
苏城看着他,缓缓道。
“在世之中,我眼里的妖魔只有两样,一——先天本是鱼虫鸟兽,因一些缘由开了智,简单来说便是先天灵性不足,后天开智的妖族。”
“二——先天灵性充足,生来就有灵智,先天开智的妖族。”
李成越是听,越感到迷糊。
“妖族灵智,也分先天后天?敢问大人其中区别是什么?”
“区别?其实对于修士而言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皆是妖族,甚至对于它们自己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对我而言却是不同,这是我判定杀不杀的主要缘由。”
“是什么缘由?”
“吃人与否。”苏城缓缓开口。
“人乃先天万族灵智之首,而大部分先天灵智不足的妖族,想要继续修行就跨不过灵智这道门槛,而想达成此途。”
“吃人,是它们最好,最保险,也是最没有后患的方法。”
吃人?!
李成闻言瞪大了双眼,感觉脑子似乎被一柄重锤猛然轰砸,世界观剧烈震荡。
“不可能!”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世上现存妖族何止亿万?如此之多的数量它们若都是要吃人才能开灵智,那人族早就绝灭了!”
苏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李成额头冷汗直浸,简直是大汗淋漓,手脚发凉。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真相怎么可能这般荒唐!
但是真的不可能么?他想要否认,心里忽然不断有声音传出。
答案更是一个个接连不断的自自己心底升起。
难怪!难怪家族众人自小就对自己灌输“妖族皆是妖魔”的概念,
难怪,自己出门历练这一年,妖魔几乎只聚集在人烟处。
难怪谈及妖魔,哪怕是平日里最和善的长辈,也会瞬间黑起一张脸!
竟然是这样,妖魔想要得道修行,就要吃人,就必须得吃人!
李成心神俱颤,心里立刻就浮现起一道倩影。
她……难道也吃人么?
不!不能,不可能……
李成浑身剧震,简直快要不能呼吸!
苏城看着他这幅简直要自己吓破自己胆子的模样,便直言。
“放心,那个小狐狸是先天开的灵智,没吃过人,这也是我今日没杀她的缘由。”
这一句话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将即将溺死的李成一把扯上了岸。
“哈…哈哈,我就知道,媚儿这般乖巧可爱,绝不可能是食人的妖魔。”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你高兴的太早了。”苏城默然吐出一句。
这先天,后天的区别只是我的一堂之言而已,对于其他人族修士而言,妖魔就是妖魔,是没有先天后天之分的。”
“那也无妨了!我已立誓,便不会在意其他人目光!”李成一下子站起身、,双目恢复了往日神采。
苏城略微惊讶,旋即心里的一个疑问顿时消弭。
难怪上一世自己一次都没见过这憨小子,合着他真执意跟那小狐妖你情我浓。
恐怕这事情一起风声,就立刻叫人围剿了去。
搞不好还是他们李家亲自动手,上门清理的门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了。
与妖魔结合,这可是实打实的臭不可闻的臭名,放任整个人族势力之中,都是最忌讳,最臭不可闻的那种。
曾有先贤言“与妖魔私通者,与妖魔同论。”
直白些说,这在中州人族修士看来,是赤裸裸的背叛种族的人奸行为,甚至比妖魔本身更加可恨!
若有此事传出,没有任何一个正道会放任此举,必将诛之而后快。
这等事情出现在李家直系身上,李家若没有立刻动手处理干净,但凡放出一点风声,就必然会成为正道众矢之的,灭族危机近在眼前。
这么想着,苏城忽然有些佩服面前这小子了。
这是真要与世界为敌的节奏啊。
他上前拍了拍李成肩膀。
“若你执意如此。
那赶快收拾收拾,做好和你的狐妖妹妹亡命天涯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