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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丞?”

李寒崖戳了戳如正在原地沉思的赵子逸。

赵子逸如梦初醒,看了几眼,恍惚道:“喔,是寒崖啊。”

“这是?”他的目光落在那脏兮兮、怯生生的小女孩身上。

这小女孩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不主动看她,就注意不到还有这样一个人。

“嗯...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李寒崖为了照顾七七的情绪,没有多说。

“喔。”赵子逸恍然颔首。没想到李寒崖这小子还挺热心的。

李寒崖抚着七七的头,沉声道:“监丞,我想见祭酒。”

赵子逸兀自有些不放心,提醒道,“钦天监那个丫头,平安送回了吧?”

李寒崖双手抱歉,目光湛湛:“嗯,监丞放心。不仅送了,还让她对我儒门的神通五体投地!”

“那你随我来吧。”赵子逸走在前面,负手领路,三人直奔广业楼。

广业楼,茶室。

“啪啪啪。”

刚爬了楼梯,便远远听到如疾风骤雨般密集的落子声。

赵子逸皱了皱眉。

不知又是哪两位大儒在捉对厮杀。

大儒们都喜欢下棋,但下着下着就急眼了,急着急着就开始以理服人,物理的理。

然后他这个监丞就要修屋顶了。

领着李寒崖和七七敲了门,但里面没人应,只有“啪啪啪”的声音。

“嗯?”赵子逸疑上心头,今天怎么格外激烈?

他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见楚云白和大儒吴慎正箕坐在案几后,你来我往,落子如飞。

两人浑然忘我,投入在棋局的厮杀中,完全没有搭理来人的意思。

他们下棋毫无章法,也不布局,更不争夺优势位子,就一枚接一枚落子。

赵子逸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疑惑:“咦?吴大儒可是兵法大家,论下棋,除了青莲书院那位,其他人都不是他对手啊。楚祭酒更不是他三合之敌,今天怎地有来有回?”

“我输了。”

吴慎轻叹一声,面色严肃,弃子认输。

“哼哼哼。”

楚云白满脸得意地昂起头,拍了拍手,转身看向门口三位围观群众。

赵子逸上前秉明来由,目光一动不动钉在棋盘上,眉头越皱越深,这棋盘上的黑白子错乱无续,根本就没有围棋千里布局、纵横捭阖的章法,倒像是谁先排成一排。

他目光游移,飞速计数,一二三四五...五星连珠?脸上疑惑之色愈重,忍不住问道:“祭酒,这是什么下法?”

“五子棋啊。”楚云白眨着眼睛,淡淡说道。

身为一甲进士的赵子逸愣了愣。五子棋,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寒崖发明的一种下法。嗯,大开大合,简单易懂。”楚云白解释道。

五子棋?这是什么异端?臭棋篓子拯救棋吧?作为围棋国手的赵子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仍旧保持着监丞的沉稳风度。

因为他怕楚云白打他。

不用想,这肯定是祭酒强行在国子监推广的。

赵子逸正想着,耳畔又传来楚云白的声音:“你来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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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

楚云白缓缓走到门外,反手带上房门。

李寒崖看楚云白神情转为严肃,沉声道:“祭酒,这孩子确实无家可归,不知可有什么办法暂时安置...”

楚云白背对着他,未置可否,只淡淡说道:“我在此处立下规则,此处距离青莲书院三百米。”

“青莲书院...”李寒崖咀嚼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下一秒,周围景色如同镀上一层滤镜,快速虚化褪色,复又被花花绿绿的颜色点缀。

几息后,李寒崖安定心神,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山涧之中。

此时正逢盛夏,山涧之间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偶有几片树叶飘过水面。

山涧两岸,翠绿树丛掩映繁华,散出淡淡幽香。

李寒崖眨了眨眼睛,牵住默默站在一旁的七七,正与楚云白目光对上。

“七七别怕,我们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李寒崖忙安抚道。

“跟我来。”楚云白一挥衣袖,顺着山涧向上走去。

正走着,远远望见前方嶙峋山岩上坐着一人。

中年模样,皮肤黝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握着一柄悬在半空的竹制钓竿。

李寒崖目光落在钓竿垂下的鱼线上,见既没有饵料,也没有渔获,顿时有些好奇。

那人见了楚云白,径直收了钓竿,拱手施礼,眉开眼笑:

“哎呦,是什么风把楚祭酒吹来了?”

楚云白回了礼,淡淡应道:“上寒山别院瞧瞧。”

黝黑男人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李寒崖身上,“这少年人倒是眼生。”

楚云白回道:“今年新入院的举监生。寒崖,这是青莲书院的刘大儒。”

李寒崖没想到这山野模样的人竟然是位大儒,听了楚云白的话,忙躬身作揖。

“哈哈,好说好说。在下刘瑾。”

这时,一直沉默无言的七七开了口,怯生生道:“这里...没有水。”

刘瑾先是露出疑惑之色,继而转为恍然,呵呵笑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钓的不是鱼,乃是诗。”

“钓诗?”李寒崖听了这话也倏忽一惊,下意识复读了一遍。

钓翁模样的大儒抚着鱼竿,眸光一转,问道:“哈哈哈,小友可通诗词啊?”

李寒崖拱手上前,淡淡应道:“略通一二。”

“好。我在此处枯坐三天,并无所得,现在只觉无比困倦。不知小友能否赋诗一首,为我提振精神?”

说罢,刘瑾舍了钓竿,纵身跃下,端端落在这山涧唯一的小路上,堵住了三人去路。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一旁的山岩上,双眼微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李寒崖也听说过青莲书院素与国子监不睦,心忖:

“这是不做诗就不让过去啊。倘若楚祭酒与他斗法,打他一顿,反倒落了人家口实。”

李寒崖沉吟片刻,环顾四周。

山涧空寂无人,只闻鸟鸣花语。此般寂寥,深吸一口气仿佛都能听见回音。

他略做思考,搜阔记忆,一首五言应声而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嗯...”

刘瑾本已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

他目光灼灼盯着李寒崖,脸上浮现狂喜之色,赞道:“好诗,好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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