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兴安岭深处，一棵棵白桦和红松高大挺拔，缝隙里的光洒在透明的积雪上，头顶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徐爱林深吸一口气，充足的氧气让人有种微醺的舒适。
他调整了下肩上的布褡裢，里面装着水壶干粮还有一卷兽皮褥子。
这是崔氏临行前交给他，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就是不知道老丈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带自己进山的。
金宇成边走边扒拉两侧的枯黄杂草，他手里那根棍子有鸡蛋粗细，上头系着一圈红布，还钉着五枚铜钱。
“记住，索拨棍不能超过头顶，更不能用来杀生，要不然山神爷老把头会生气的。”
山神爷老把头叫孙良，据说是第一位闯关东在长白山采参的，为了义气死在了山上，乾隆爷御封为山神爷。
像金宇成他们这种，祖辈属于大清官参局的刨夫，尤其信奉山神爷，进山必拜。
徐爱林随口答应着，放山的规矩其实他都知道，毕竟短视频上面啥都有，只是没有亲自实践过罢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老丈人引到高岚沟，就是赵宏军发现大灵芝的地方。
小兴安岭毕竟已经开发了几十年，人参哪有那么容易发现。
金宇成这种老参客，一年也就不过能挖到几根而已。
十次进山九次都得空手回来。
与其在茫茫大山里碰运气，还不如把那株灵芝给收了，再不济应该也能卖几百块。
“进了山千万别大喊大叫，有啥发现就小声招呼我！”
远处传来阵阵伐木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人分不清具体方位。
两人走了大概半小时，遇到一棵需要用双手才能抱住的红松，树根位置不知道让谁，刻出一个老头的模样。
“来，跪下拜见山神爷！”
金宇成拉着徐爱林磕头跪拜。
徐爱林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一想到都重生了，还是拜拜吧。
“今日我带娃娃来山里长见识，还请山神爷保佑，别让我们爷俩空手而回！”
三个头磕完，徐爱林忽然就来了主意。
“爹，这地方我昨晚上好像梦到过。”
金宇成愣了一下，山神爷的雕像，基本上都是老韩家弄的，这林子里少说也得有几十处。
自己也只是恰巧碰到，女婿咋可能梦的这么准？
但很快他便来了精神，也不管地上湿乎乎的一片，拽着徐爱林盘腿坐下，“还梦到啥了，详细点讲给我。”
徐爱林暗自窃喜，这招看来是用对了。
过去参帮放山，早上从土仓子醒来，老把头都会挨个询问大家晚上有没有做梦，行话叫“拿景”。
根据众人的梦境，老把头会好好破解一番，然后再决定接下来的方向。
若是梦到老虎，蛇之类的猛兽，或是亲人呼唤，都是要及时下山的。在他们看来，这是山神爷的警示。
若是执意停留，不仅找不到棒槌，还可能会遭遇不测。
“我梦到有一位红袄姑娘，身边还跟着几个穿肚兜的胖娃娃。
他们一直推着我往西边走，中间路过这里，最后到了一片石头堆，那姑娘开口跟我说话，可怎么都听不清楚！”
徐爱林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就跟真事儿一样。
待讲完后，他便偷偷观察着老丈人的表情变化。
也不知道自己编的鬼话，能不能骗过这老头儿。
金宇成的眉头，紧凑在一起，将皮肤压挤出一个川字。
按理说梦到娃娃绝对是好兆头，没准能找到棒槌片儿。可红袄姑娘是啥说法，他一时间倒是解不出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抓着徐爱林胳膊问道，“你还记得那姑娘长相不，脸上有没有麻点？”
徐爱林被老丈人暴起的激动神情给吓住了，来不及多想，麻木的点了两下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金宇成一蹦三尺高，根本看不出这是个五十多的老头。
“你这是梦到大麻丫头了，快起来，咱现在就出发！”
徐爱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麻丫头他是知道的，隔壁县的传说，类似于田螺姑娘的故事，只不过这个主角是一株八甲宝参幻化而成。
不是，我就随口编了个女的，这都能跟传说扯上关系？
徐爱林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沉迷于街头算卦老头。这玩意都不怪人家骗你，联想推理能力太强了！
说句难听的，没准一阵风吹过，都有人以为是龙王爷要招他当女婿呢！
“往西走，还有石头堆，那大概率就是高岚沟。”
金宇成辨认了方向，大步流星朝前面奔去。
“不是说好的，进山要稳重吗？”
徐爱林摇摇头，紧赶几步跟上。
金宇成这次没有再用索拨棍扒拉草丛，而是隔段距离就敲两下树干。
森林里时不时就会响起几道“哒哒”声。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地方。
高岚沟百年前是一处温泉眼，渐渐的形成了一条小溪，不知道什么原因干涸了，两侧伫立着高耸的山峰，故而得名。
只不过这山在小兴安岭显得与众不同，其他山峰都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只有它这里光秃秃的，偶尔遇到恶劣天气，还会从山上滚落几块巨石。
“你离我别超过三米，注意脚下，小心点。”
徐爱林看好距离，仔细搜寻着。
森林里除了野兽，还有两样东西，是最危险的。
一种是蛇虫，多是有毒之物。
另一种就是猎人布下的陷阱，万一碰上，除了等死，基本上没别的出路。
虽然土壤不如其他地方肥沃，但那些自强不息的植物，仍然在夹缝中野蛮生长。
报纸当时的记载很是模糊，只是说赵宏军在高岚沟石碰子的枯树根上发现的灵芝。
高岚沟是这里没问题，可这石碰子具体在什么位置，徐爱林就不清楚了。
他只好以枯树根为线索，耐心的巡查着。
两人的动作并不快，十多分钟过去，行进的距离也不足百米。
金宇成直起腰，敲了敲后背，“五小子，歇会儿，你去找点干柴来，搭个土仓子。”
他蹲在地上，点燃烟袋锅，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
按理说，这边的环境，并不适合人参生长。
可自家女婿之前并不知道要上山，梦是骗不了人的。
两者自相矛盾，金宇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最后一袋烟抽完，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瞎琢磨了，有没有收获全凭山神爷心情！”
用小铲子在山坡处挖了个小坑，再用树枝为架，铺上点松枝枯草，一个简易的住处就搭建完成。
徐爱林则是继续往前面摸索，想着趁天黑前，最好能有所收获。
他是真不想在山林里过夜，害怕还是其次，主要是就一床褥子，想想要跟老丈人相拥而眠，他身上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