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旁眉目如画、气质清雅的宫野志保,神原慎介不自觉地入了神。
她已不再是他的女朋友,他再没有理由像这样长时间毫无顾忌地欣赏她的美了。
精致的黑色裙装,花纹繁复的蕾丝领口,紧实的肉色裤袜,小巧的厚根皮靴…
她今天精心的打扮又为了什么呢?
神原慎介叹息一声,不禁有几分后悔过早道破她的伪装。
至少快快乐乐度过今天,再好聚好散啊。
凝望她紧蹙的秀眉良久,神原慎介脱口而出:
“何必总是这么忧郁呢?”
见宫野志保抬起头面露不解,他解释道:
“放轻松。这个座舱内此刻仅有你和我两个人,不会受到组织的束缚,你又何必一直苦丧着脸呢。”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你不再是组织的雪莉,单纯是志保…不,宫野志保。享受久违的自由吧。”
他下意识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彼此之间的亲密关系已不复存在,便更改成了全名。
名字与全名这短短几个字的差别,似乎预示着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想让我像金丝雀一样,被困在笼中,还在狭窄闭塞的空间里幻想自由吗?”
宫野志保苦笑一声,转身望向玻璃窗外。
几只乌鸦挥动着翅膀,在半空中翱翔而过,犹如几道漆黑的光线驶过。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她叹息着说道:
“看,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难道金丝雀就一定要抑郁而死吗?”
神原慎介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它既然被困在笼中,就更应该吃喝照旧,使羽翼丰满。等到外力使笼子破裂,它就又可以重新遨游天地之中了。”
“怎么使组织的笼子破裂?大言不惭。”宫野志保毫不客气地反怼道。
“我能做到。”
神原慎介平静的话语使她惊呆了,樱唇微微张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神原慎介语气平淡,诉说着他认为的真实:
“但你显然相信,我可以做到。因此才假扮我的女朋友,准备借我之力,脱离组织。”
宫野志保沉默不语,只是打量他的目光微微亮了几分。
“如今我虽然失忆了,但你不妨继续保持着那份信任,看看我是否能打破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笼子。”
神原慎介面露微笑,俊秀的脸上一派从容,自信满满。
“你若做不到呢?”
宫野志保出神少许,出声反问。
神原慎介摊开双手,爽朗大笑:
“那就轰轰烈烈地死去!最差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死吗?”
侧目凝视着笑看生死潇洒不羁的男子,宫野志保喃喃自语。
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无穷时光,从中寻觅到了人生的宝藏。
“也对。”
她展露笑颜,眉头舒展:
“不就是死吗?”
接着,她主动挑起话题:
“你知道古希腊米利都派的阿那克西曼德吗?”
神原慎介点点头,认真倾听。
“他认为,世间万物是从一种名叫阿派朗的无形之物中诞生。”
“我之所以成为我,是因为从阿派朗中获得了某种规定性,这种规定性塑造了每个人以及事物不同的特征。”
湛蓝色的瞳孔中荡起一缕波纹,她悠悠说道:
“世间万物最后都要复归于阿派朗,生死不过而已。”
波纹荡尽,一湾湖水重归平静,她自嘲道:
“我,宫野志保的本质,或者说阿派朗赋予的规定性实在太糟糕了。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进阿派朗中重铸。”
说罢,她摇了摇头,轻笑了几声。
她的生死观,以及对死亡的淡漠,神原慎介很难评价。
但他原本的目的是想劝她乐观积极一些,不要总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未曾想反倒起到了助推的作用,令她接受甚至期盼起了死亡。
或许这位忧郁美貌的少女本身,就是用象征悲观的黑色云雾捏合而成的吧。
神原慎介腹诽了一句,刚想转移话题,却猛地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犹豫再三,他试探性询问道:
“克莉丝.温亚德,也就是自称我姐姐的那个女人,你跟她认识吗?”
“呵”,宫野志保冷笑一声,回答倒是相当爽快:
“再熟悉不过了。她代号贝尔摩德,是组织中的高层。”
“怪不得。”
神原慎介回忆起了二女初次见面时的诡异气氛,疑惑顿消。
“可她为什么自称是我姐姐呢?”他自言自语。
“贝尔摩德绰号千面魔女,极其可怕。”
宫野志保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
“被她缠上了,便永无宁日。就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一样,你将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神原慎介暂且搁置疑问,半开玩笑道:
“你迫不及待想要跳进阿派朗中重铸,我的未来是生不如死,不如我们干脆跳下摩天轮,一同死去算了。说不定还能在报纸上留下一段殉情的佳话。”
“啊啦,这样普普通通的自杀,对你而言,可不算轰轰烈烈哦。”
宫野志保重提他之前说过的话,并在“轰轰烈烈”上戏谑地加重了语调。
两人相视一笑,摩天轮座舱中的氛围首度变得融洽。
抛开身份与烦恼,与她这样漫无边际地聊天,倒是非常轻松愉快。
“算了,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我干脆告诉你吧。”
宫野志保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
“你的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是潜入组织的卧底。”
见神原慎介浓眉一挑,略微露出惊讶的模样,她满意一笑,继续说道:
“你在一次行动中联络上了我,你我一拍即合,我向你输送组织的情报与动向,你则许诺帮助我和我姐姐脱离组织。”
我原来是卧底啊。
她的话令神原慎介如拨迷雾,也卸下了压在胸口的大石。
他朴素的道德观与强烈的正义感,对自己服务于犯罪组织非常不舒服。这是他失去记忆醒来之后,最如鲠在喉的一件事。
如今从她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大致身份与目标动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之前不告诉你,是担心你的演技不过关。”宫野志保坦诚道:
“你被灌下APTX-4869,莫名其妙失去了记忆。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我很担忧你会暴露卧底身份,尤其是在贝尔摩德迅速现身在你周围的情况下。”
神原慎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转而询问起他在意的点:
“我是如何潜入组织的?”
“这是最大胆,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宫野志保神情凝重,语气肃然:
“我从组织内部得知了一个干部培养计划。其中有一位是组织boss的远亲,他是曰本人,但从小生活在国外,组织内没人见过他。”
接着,她石破天惊地说道:
“接着,你取代了他,也就是工藤新一的位置,因此才能在组织里地位提升如此迅速。”
“至于他本人去哪了”,宫野志保耸了耸肩,语气玩味:
“这是你的事情,你也没有告诉过我。”
“或许你把他囚禁了,又或许…”
“你杀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