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斜着眼，瞟了一下瘫成烂泥的狄咏。
“是吗，我可是听说，粮车入城时。
你站在粮车上手舞足蹈，开心得很。”
狄咏一个鲤鱼打挺，笑嘻嘻。
“兄弟，你不是说要高调入城，才能吸引百姓的注意。
还别说，站在欢呼的中心，令人浑身舒爽。”
狄九也呲着大白牙，桀桀地笑着。
林舟没好气地给了狄九一巴掌，“你也是个憨货，让你扎米袋，露点大米出来。
你倒好，直接把米袋给剖了，白花花的大米流了一地。”
狄九双手捂嘴，一脸谄媚。
“少爷，纯属失误。
小的当时太兴奋了，一时没忍住。”
“还好你家少爷把地上的大米扫起来，送给了围观的姑娘。
要是浪费粮食，饶不了你。”
狄咏屁股中箭一样，弹了过来，紧紧捂住林舟的嘴巴。
一把打掉狄咏的手，林舟促狭一笑。
“大灾之年，贵家公子赠米给佳人。
这份恩情，足以让人以身相许了。
要不我跟狄伯伯说一下，早日把佳人抬进门。”
狄咏摆了摆手，脚搭在椅子上。
“那姑娘见了我，都激动得昏了过去。
定力太差了，哥哥的魅力还没全开。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哪个见到哥哥不竖起指头。
我得找一个绝世佳人，才不会辜负这脸皮。
矾楼师师姑娘的容颜倒与我般配，可惜出身不好，不然娶回家肯定是件美事。”
这厮的确有这资本，后世的正史都夸其为美男子。
当年，宋哲宗想为大长公主择夫婿。
哲宗遍观士族子弟，没一个瞧得上。
左右上奏，不知官家要找什么样的人物。
哲宗叹了一口气，想找像狄咏那样的人物。
自此，天下人都说狄咏是人样子。
“两位少爷，今日粮车入城，青州粮商此次要亏得家破人亡咯。
“活该，当初老头子和尹伯伯让他们降价。
个个哭天抢地，仿佛要了他们的老命一样。
现在可好了，真的是要老命了。”
“生意有亏有赚，既然进入了厮杀场，就得接受结果。
大营里还剩下四千石大米，让兄弟们每日拨500石出来，加上沙袋。
假装每日有1000石大米运入青州城，连续运8日。
务必把米价下降的事做实、做死！”
“兄弟，粮战一事结束，要不我们去野外打猎吧。
我听手下的说，离城四十里处有座山谷，还没遭蝗虫的毒手。
老头子和尹师得知此地，大感兴趣，打算一探究竟。
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出城，痛痛快快地放肆一回。
总在城内呆着，浑身不得劲。”
狄咏站了起来，身体如蛀虫般扭来扭去。
一旁的狄九，也是伸手踢脚。
连日的计算、推演，林舟也觉得身体到了极限。
只好点了点头，同意到野外游玩。
青州城每日有长长的粮车入城，米价下跌已成为了事实。
各大粮店中，粮商们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掌柜和伙计则偷偷抹泪，家主倒了，自己的去处也没了。
“老爷，要不跟官府商量一下吧。
米价再继续跌，我们血本无归啊。”
掌柜擦干眼泪，小声建议道。
“无归！无归！
老子看你是找好下一家了。”
粮商将手里的茶杯扔了过去，刚好砸中掌柜的脑壳。
掌柜双手抱头，赶紧窜到远处。
“肯定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粮商嘴里不断念叨，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和乐楼中，大大小小的粮商又聚集一起。
只不过，个个双眼猩红，脸色发白。
“陈公，连日有粮队入城。
看来真的有外地粮商入来了，官府瞒得紧紧的，我们这会被害惨了。”
留着八字胡的粮商，喉咙嘶哑地道。
另一位形容枯槁的粮商，也摇头惨笑。
“老夫盘算了一下，此次要亏将近一万贯。
多年的积蓄，全毁于一旦。”
“最惨是我啊，当初听信大伙。
把田契、地契都抵押，去借了高利贷。
如今米价腰斩，没了，什么都没有。
一家几十口，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捶胸顿足后，泪水、鼻涕齐流，模样甚是恶心。
然而，并没人嘲笑他失态。
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当时为了融资，同样把田契、地契等抵押给外地的商贾。
座中的哭声渐起，人群中的陈公长叹一口气。
“一开始就抬高粮价，既为了吸引外地粮商过来，也抬高了我们吃进的成本。
都怪我们太贪心了！
妄图在外地粮商没过来前，把常平仓的存粮全部吃进，好控制粮价。
人家不仅运来了粮食，还把消息捂得紧紧的。
待我们到处借贷，把他手中的大米吃下后。
他就大量出货，把米价压低。
我们各自瞒着同行降价的谣言，估计也是那位年轻人放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猜疑。
蝗虫的吃法，也是从官府里传出来，这下就更少人买米了。
此番布局，一环扣一环，把人性拿捏得稳稳的。
诸位，此次虽输得不冤啊。”
众人听了陈公的分析后，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悔不当初啊，当时听那少年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田地。
“当日，那少年在我等的面说，把粮价打下来，要把我等解决。
我当其得了失心疯，如今，被猪油蒙眼的是我们啊。
悔不该当初啊。”
张老板双手捂眼，痛哭了起来。
呜呜的哭声，引得更多人哭了起来。
陈公红着双眼，“诸位，我观那少年并非绝情之辈。
我等当面认输，求他高抬贵手，或许能放我们一马。”
陈公的话，让众人内心升起了一丝希望
军营中，林舟正在练习射箭。
过几日就要去打猎了，当世的冷兵器还是要熟悉一下。
本以为凭借后世的经验，中靶会很轻易。
没想到，连射几箭都射偏。
还好狄咏那厮不在身旁，不然就他那张破嘴会喷出什么毒药来。
“少爷，少爷。”
狄九双手挥舞，跑了过来。
“少爷，这是青州粮商的拜帖，他们希望能与少爷见上一面。”
林舟没接拜帖，只是说了一句，
“三日后，和乐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