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祝却是不管堂下异状,见生死簿上画面消散,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燧火便是咆哮欲出,欲将那堂下祸害烧的一干二净。
这一桩桩血债,即便心中良知浅薄之人,说不定看了之后也会生出将堂下此人除去之心。
那白宝成见状,口中却又是勤快几分,身上琉璃光泽愈发强盛,原本惊恐的神色却是多了一丝平和之意。
见黎祝口中燧火将出,一旁听得经文的谢必安却是上前一步劝阻道。
“大巫,此时不可对那人行罚。”
黎祝闻言,气急反笑,指着谢必安手中生死簿:“敢问七爷,这生死簿有颠倒是非,误判忠良之能?”
“无。”谢必安摇头。
“那这堂下之人罪状确凿,你又何必拦我。”
见黎祝停下手中动作,侧首相询,谢必安上前几步,轻声细语。
“大巫有所不知,这堂下之人口中念经,身有琉璃,正随了那佛教三宝中那‘觉’一宝。”
“经文不停,当如佛土临凡,罚那堂下之人便是对佛不敬,大巫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黎祝强压怒气:“若堂下之人念一辈子,我就一辈子不能对他动手?”
谢必安却是摇头:“倒也不至于此,诵经三年,这人孽债便消了。”
堂下白宝成竖起耳朵细听堂上言语,闻得谢必安口中所言,却是心中喜不自胜,他先前恶事做尽,为求心安去重金求佛,苦苦哀求那主持求来的这经文,却还能消弭罪孽,听的堂上言语,他口中诵经愈发大声,脸上神情也是愈发虔诚。
佛光掩映之下,倒是颇有几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意。
堂外候审之人,也有不少家中供养佛像的,当下也是各自颂起。
一时间,原本肃杀的公堂,却是佛光普照,堂外众人皆面色虔诚,若是夜间有什么高人途径此地,莫不是会赞上一声好一方佛家净土。
殊不知,这些人若论罪孽,死上十次都是不足为惩。
见黎祝身旁黑白无常皆面露无奈,那堂下白宝成神色愈发虔诚,诵经不断,却又对堂上三位叩首行礼,祈求逃过此劫。
黎祝却是没被他那副恭敬样子蒙混过去,此人身上血色如柱,不知沾染多少人族血泪,要信他诚心悔过,不若信那山间豺狼余生皆素食。
更何况,黎祝扫视堂外,这一县之内腌臜之物如此之多,若是每人都要诵经避祸,岂不是自己一番苦功皆为虚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佛说消就消?”当下黎祝心中思定,又见县内夜空百姓怨气横生,挥手挡下黑白无常劝说动作,哼出燧火,“况且就算他消了阴间罪孽,可这阳世刑罚,他却逃脱不得!”
话语间,燧火扑身,那白宝成身上沾染诸多罪孽,却是成了燧火最佳的燃料。
火随孽涨,孽由火消。
伴随着白宝成凄惨哀嚎,燧火将其魂魄烧的一干二净。
倒是落了一片白茫茫甚是干净。
黎祝泛着火光的双眼扫视堂下众人,原本装模做样吟诵佛经之人在扫视之下纷纷噤声,垂下头颅瑟瑟发抖。
“这片土地,不认什么神佛庇佑。”黎祝言语掷地有声,“只认天地至理,血债血偿!”
黑白无常闻言肃然称是。
原本净土也被那蛮荒年岁的气息横扫,化为点点闪烁荧光。
自前世起,黎祝就不认什么因果报应,他只认这片土地黎民百姓心中最朴素的道德观念。
但同前世不同的是,前世有那人间法理,不由私人审判,不过若是路见不平,黎祝也不吝伸出拳来行一番自己的道理。
至于今生,黎祝集伟力于自身,又有巫觋辨明族人善恶之能,什么经文消除罪孽一说……
黎祝若是对此低声下气,俯首称是,那才是对不起自己心中良知,以及自身奔涌血脉。
须知,这片土地,自蛮荒起,便是人族说了算。
而人族本身事务,同那神佛有什么关系?
谢必安见黎祝再度唤人上堂,便对了生辰,生死簿一展,堂下之人罪孽便是纤毫必现。
有道是却是人间险恶事,皆在生死簿上陈。
黎祝按其罪孽,一一审罚。
堂下众人皆俯首听命,不敢丝毫妄动。
范无咎眼神恍惚,却是仿佛看到了典籍中记载那蛮荒年岁,巫觋尚显时的景象。
不知不觉,天色熹微。
堂下最后一人听得黎祝所罚,也是俯首认罪。
在一旁黄里正挥毫记录。
随后燧火攀援而上。
“虽说小人身为妖族,可这县内奢豪所做恶事……”黄里正抖了抖身子,“甚至连小人听来,也未免有些毛骨悚然了。”
黎祝喟然长叹,他原本以为这槐木县除却白家同妖魔勾连之外,倒也不会有太多恶事,不过这生死簿下倒属实让他见识了一番。
那知县便是妖魔所化,权力旁落,能在这环境中活得有滋有味,堪称豪强的,谁手下会没有几分人族血账,又怎敢不同妖魔勾连?
这富绅,算是烂透了。
“不破不立,这屋子我清扫干净了,日后之事,还要劳烦里正多多费心。”黎祝对黄里正抱拳行礼。
“得大巫嘱托,不敢不用心行事。”黄里正面色肃然。
黎祝点了点头,又同黑白无常言语一番,随后趁着天色尚暗,纵身飞起。
……
“你也做了这个梦?”
“你也是?”
待那日头初升,槐木县内却是议论纷纷。
街坊邻居相互问询,却是惊讶发现,他们做了同一个梦。
梦到一壮汉带黑白无常夜审这槐木县内诸多富绅。
虽说惊悚,但那梦中所见原本衣冠楚楚的富绅,竟在生死簿下显露出那绮罗之下诸多罪孽,却是让槐木县百姓有些义愤填膺。
正当他们面色赤红,便要集结同那豪绅讨要一番道理时。
却见一清瘦老者带着县衙兵役,带着诸多囚车在槐木县内巡游。
那囚车中关押着的竟是那百姓夜间所梦豪绅。
引得百姓奔走相告。
最后,在那汹涌人潮簇拥下,老者带着囚车出了城门,到那城门外人流最大的道旁。
诸多衙役建起简陋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