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丘子仁所赠玉简倒也神奇,原本刚散去巫身,黎祝心神尚有几分源于血脉的暴戾,却在自己刻意收拢以及胸口温润之意的作用下,他很快就进入那丘子仁口中致虚守静之境界。
已经到了鬼门关上空,黎祝身形一顿,随后急速坠落。
他在空中便散去原本维持飞身托迹的法力,同时心神归寂,在重力以及鬼门关那隐约吸引力之下,横渡阴阳两界。
丘子仁见黎祝毫无阻碍通过那阴阳通路,也是舒了一口气,随后同燕赤霞急行一会儿,到了鬼门关前,便是行那把守一职。
说不得有些阴间恶鬼,会趁着黎祝于地府肆虐的空隙,亡命奔向阳间。
丘子仁正在布阵,却听闻燕赤霞言语:“也不知黎兄会看到些什么。”
他一愣,倒是想起了些典籍传闻。
相传,从鬼门关往返阴阳,却是同寻常走阴略有不同,那鬼门关乃六道轮回的具体显像,每至中元一日,便会大开供地府阴魂回返阳间,以圆地府阴魂思亲之心。
“或许,大巫会看到家人幻境?”丘子仁不甚清晰黎祝来历,也只能这般猜测。
燕赤霞仗剑把守,闻言却是有些发愣:“大巫家人?那莫不是要横跨沧海桑田,直至蛮荒年岁?”
……
已入了地府的黎祝却是有些愣神。
阴间之中,枉死城外,有一周身漆黑、阴火环绕的黑山老妖本体俯身拜倒在大开的鬼门关前,那狰狞巨物身遭,又是无尽恶鬼盘旋。
往日地府中呼号不休的阴风此刻也停滞下来,这片灰暗的土地却是展露出原本死寂之色。
黎祝刚一到地府,便是这般万马齐喑的景象。
他想象中阴魂噬身,众魔夺命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大巫,可否饶过小人一回。”见黎祝现身,黑山老妖那庞大的本体却是将身子俯得更为低矮,言语恭敬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黎祝却是如此记仇,槐木县一事刚过不久,便是挖出自身谋划,借助鬼门关真身莅临阴间。
当前黑山老妖也只能卑躬屈膝,委屈求和。
黎祝却是沉默。
黑山老妖见状,又将先前所拿女冠命魂,以及槐木县内诸多百姓魂魄拱手送出。
“大巫所寻之物,尽数在此,小人却是丝毫未动。”
言语愈发恭敬,可他身后以及枉死城内诸多阴魂,倒是被黑山老妖这副恭敬姿态磨灭心中凶意。
又有谁能想到,原本纵横地府,凶威滔天的黑山老妖,面对强敌时竟是这般姿态。
黑山老妖只觉背后下属看向自己的目光尽是刺痛,可大巫在前,通晓几分地府旧事的黑山老妖,又怎敢不恭敬?
“倒是出乎意料。”黎祝缓缓摇头,唤出巫幡,将黑山老妖送出魂魄光团收纳,随后巫幡狠狠插在地面。
“大巫这是作甚?”黑山老妖抬头,只见黎祝双眼泛着火光,不过眼神却满是遗憾。
遗憾?
黑山老妖原本恭敬的面色渐渐消沉下去。
那眼神如芒在背,倒是令黑山老妖那原本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
可不是遗憾?
想他往日也是那阴间鬼雄一般的人物,眼下却是如此卑躬屈膝行径,细细想来,不说旁人,就连自己也有些心意难平。
就算是大巫又如何?莫非自己同那大楚皇室牵扯久了,心中竟全是些蝇营狗苟,忘了自己的地位是如何在阴间厮杀得来的?
卑躬屈膝,可换不得这当今大鬼的地位。
见黑山老妖凶焰渐起,黎祝也是满意点头:“如此才对。”
“那大巫,你死后,可不要到后土娘娘那里哭诉。”黑山老妖立起身子,向前一步,阴间地界轰隆作响。
黑山老妖那庞大的身躯动弹起来。
“那凶幡,就当你我之间彩头了。”黑山老妖双臂如闪电般击出,于黎祝所在位置合实。
万籁寂静,空气中发出脆响,随后劲风磅礴。
黑山老妖体型虽大,但其动作竟是丝毫不慢。
一招建功,黑山老妖却是毫无喜色,他感受到了那掌中磅礴巨力。
就算尚未唤出巫身,仅以凡人身躯,那大巫却仍能挡下自己突袭。
渐渐,那由山脉凝成的巨大手掌,竟是被缓缓掀出一道缝隙。
“端是好力气。”即使敌对,黑山老妖也是由衷赞叹。
黎祝眼中火光渐盛,终于从那不知名情绪中脱离出来。
通过那鬼门关,其间所闻所见对黎祝来说,倒也不是丝毫无碍。
随后黎祝身影渐隐,便是唤起巫身。
霎时间,原本阴沉的天空,升起两轮大日。
原本那黑山老妖本体已是庞然大物,可同巫身相较,却犹如稚童一般。
“小的们,随我上。”生死便是一瞬,黑山老妖却是纵声高呼。
随后,那枉死城中飞出诸多阴魂,密密麻麻,径直飞向黎祝。
密密麻麻,宛若蚁附。
黎祝感到身上瘙痒,又有阴气侵蚀,眸中火光大炽。
无尽的燧火席卷巫身。
黑山老妖却是趁黎祝分神,挥起一拳,正中黎祝胸膛。
“痛快。”黎祝报以包裹燧火的一拳。
轰。
火光如雨,倾泻而下,那尚未爬升到黎祝身上的阴魂经燧火一燎,便是哀嚎坠落。
大地震颤,轰隆声连绵不绝,一大一小两个相较于阴魂而言的庞然大物却是以肉身相撼。
到了这般体型,再玄妙的神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唯有血肉中澄澈的意志,方为胜负关键。
那黑山老妖受了黎祝三拳两脚,那原本坚若磐石的身躯却是隐约有了崩碎迹象。
“吼。”黑山老妖却是凶性大发,原本隐藏在那副卑躬屈膝面容下的狰狞渐渐显露,一声咆哮便是冲向黎祝大腿。
却是被黎祝狠狠一脚踹倒在地,掀起滔天尘土。
咔,咔。
黑山老妖只觉胸口剧痛,低头一看,却见本体之上裂纹横生,不时有大块碎石坠落地面,激起阵阵大地哀鸣。
“倒也不愧大巫之名。”黑山老妖却是撑着残躯,抬头仰望那庞大身躯,以及那两轮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