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地方为什么有太监呢?古时候的太监老了之后其实和当官的一样,大多数都会告老还乡或在京城附近的寺庙安度晚年。但雷公山的村民,自迁徙到这里世世代代都以种庄稼为生,不曾见过谁家有去朝廷当差的。大家都住在村中,这种事肯定谁都瞒不过,所以村里对小孩看见太监古墓的真假十分怀疑,但刚才我也说了,后来村里烧山的大火搞出了个龙凤村,这前后关系,村里也不得不相信太监墓的存在。虽然暂时找不到具体位置,但这个太监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呢,村里人议论的比较多,有说这太监墓可能想用这块风水宝地聚天地灵气造福后世子孙,也有说太监定是随葬了一批金银财宝不想被人盗墓才埋在这里,这两种情况占多数。
“但随着大火,村民虽然知道古墓的存在,但因为无人知道古墓位置,又因龙凤胎的事情,久久过后,大部分的村民已经把太监古墓的事儿当成了告诫小孩的谈资。这个事儿也没人再去较真了,直到离谱的情况出现,大概是1985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以前龙寿山这几个山里从没听过有野兽叫唤声音那么大的。从那年开始,间隔有这么一阵,规律不固定,整个龙寿山一带总能听到‘嗷嗷’的跟老虎声一样。可这里的人生活了几百年从来没见过老虎出现。刚开始大家也是议论很多,不过这山里本来不像城市,奇怪的声音多了去了,大晚上的妖风刮的厉害的时候也像野兽叫声,至于村民最多也是把自家的围栏修得更高了些,然后告诫村里的小孩不要单独出去太远。好巧不巧,突然后面就来了怪事,村里的一些鸡呀,鸭啥的就莫名其妙死掉了,然后那些狗不知道犯了邪啥的,莫名其妙的乱吠抽搐。
“直到有一天清晨,微微有些云雾,几个刚起床的村民终于发现了山里诡异的地方。雷公山向左靠近游龙峰方向的一处山腰位置,有几个身穿大袍子的人正穿梭在稀疏的树林中,走路姿势十分僵硬,然后这些人一直不断的往山上的树林深处走去,那情形似乎是要躲避什么的,而他们身后,有七八个红色的大圆球正自己慢慢向山上滚来。这个时候,那村民本还在想那红球为什么会自己滚上来,接着那个圆球突然散发出一阵浓烈的红烟。那红烟越滚越大,几圈下来。那山脚的红雾一下包裹住了整片树林,然后红雾中,村民再次听出许多野兽愤怒的嘶吼声……”
“李哥聊得很欢乐嘛!”大门旁的一个声音突然打断道。
旅馆门口,一位穿着黑色大衣身高一米八左右梳着偏分发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而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大型的皮箱子伫立在原地。他的话音刚落,便拖着行李向我们走了过来,随后感觉到脚上的不适,低头看着自己皮靴上黏住的雪渣,蹬了几下,才又朝我们走过来。
“聊些什么呢。”黑衣环顾四周张口问道,脸上带着些兴奋又好奇的表情。
“你怎么过来的,不是后天才到吗?”李导游语气有些生硬道。
“之前在西安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有大雪,我怕到时候可能雪下太大会封路,便安排运输公司派车先把我带过来。”
“那这次的游客不是还没到?”李导游惊讶问道。
“这万一下大雪了,我肯定要先来踩一下线咯。”黑衣男子说道,“对了,忘记向大家自我介绍了。我叫郑飞,铂金莱利国际旅行社西安地区负责人。我们公司主要做国际旅游专线,有出国旅游,也承接外国游客到中国来。大家有兴趣可以跟我和李导游联系哦。”
“我先帮你拉到房间里吧。”李导游迅速起身道。
“哎哟,你居然不讲完后面。”伍姐拿起桌上的酒喝着。
“下次,下次,有的是时间哈,伍美女。”李导游回应道。
“不了,不了,你就在这里好好陪客人,我还不至于老的搬不动这些东西。”
“讲的也差不多了,等后面空了再继续讲哈,那故事有些可以问田老板,他其实也知道。”李导游说完便走到郑飞身旁拖着行李走了。
“我知道啥哟。”柜台内的田老板突然开口道。
伍姐正准备问田老板后面的事情,结果田老板迅速否认知道这些雷公山的相关传说,并且解释自己本身老家在东北,之前也一直大城市工作多年,后来偶然到这里旅游,非常喜欢这里的原始生活环境,也突然厌倦了现代人的快节奏生活,才决定在这里搞民宿。所以真正知道雷公山以及龙寿山相关传说的人其实还是只有李导游。
伍姐好奇李导游的身份,询问田老板为什么李导游知道这些。结果从田老板口中得到信息是,李导游本身不是这里人,之前来过这旅馆两次,田老板回忆起之前李导游的自我介绍。
李导游现在主要的工作是旅游资源开发,现在一般理解为设计新旅游线路,这种人通常会到一个还未被开发或相对开发比较落后的地区进行相关调研,了解这一线路的交通、住宿、旅游景点以及相关当地文化风俗等情况,之后把这个线路做成旅游产品在市场上出售。这种旅游商品现在十分受登山客或驴友的喜欢,因为不像大部分的热门景点,这种地区极少受到现代化建设影响,相对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原始自然环境和当地民族文化风俗,让这种旅游具有神秘性和挑战性,对于旅游达人或户外冒险来说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
田老板的这一番解释不仅解释了李导游的身份,还让我这个本身不太喜欢旅游的人突然明白了旅游的意义。而伍姐听完这些便只能喝着酒问起田老板以前在大城市生活的日常琐事。可能是伍姐喝醉酒的缘故,伍姐与田老板的对话大部分是一问一答,伍姐一边吞着酒一边问,而田老板只是不停地回答这样机械式的重复着。从我看来,伍姐基本上是没有听田老板在说的是什么,只是当做一个会出声的收音机来播放着,这好比有些人喜欢打开电视睡觉,有些人喜欢听着雨声沉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不在平静中那么孤独。
(这是我又一次听见“红雾”这词。方一霖之前说过龙寿山出现过红雾的情况,而外地来的李导游也知道这情况。不过,1月19日,我跟李导游、郑飞、伍姐真正到雷公村了解情况后,村里人说的话又让我感觉红雾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2018年2月1日中午
我躺在床上,大致回顾了在营地以及龙泉旅馆看到的情况。床上躺着没过多久,钱美强三人见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便一起回了龙泉旅馆。
回旅馆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走出大厅,发现钱美强正和田老板聊着些什么。
钱美强见我过来,朝我说道:“我刚才问过田老板了,旅馆没有座机,游龙峰要想下山只有博物馆门口那一条路,此处开车到西山镇还需50公里,而此游龙峰盘山路多达数十处于悬崖之下,还有一个长约3公里的山岭隧道,除此以外这里并无其它小路。这次连续的大雪,普通车辆根本无法通过。而且,游龙峰周围大小山峰相连,又崎岖险峻。如果有人强行徒步穿越,要必须特别熟悉周围地形,还要佩戴专业爬山装备,这种天气至少需要昼夜兼程行走四天以上的功夫才可能到达西山镇附近。”
“现在怎么办?”
钱美强示意我坐下,她小声朝我说道:“现在这个事除我们去博物馆的四个人知道以外,现在就只告诉了田老板,因为在这种天气,通知其它人有人遇害的事,某些心理脆弱的人会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恐惧。我决定还是得找高处又空旷的地方看看,确认一下现在的周围环境。如果路现在能通,最好还是通知警方来解决这个事。”
“那我们现在出发?”
“等一下,我把老罗叫上跟你们一起,他每年都到这里旅游,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这个叫老罗的人是田老板的朋友,这几天一直在旅馆住着。之前我在博物馆也见到过,好像跟陈馆长也认识。大约六天前,我在博物馆早上起来无事,正走到馆口,发现陈馆长正与一位身穿灰色薄款棉衣的中年男人聊天。后面到了旅馆才知道他叫老罗,他脸上看起来又瘦又干,头上还有些许白发,那时我估摸着比陈馆长小不了几岁。
“那他会不会有可能……”
“应该不会,他昨天下午到晚上一直在后厨帮我洗菜,用这个来抵他的房费。而且,老罗是陈馆长的妹夫。”田老板在一旁补充道,“怎么说他也需要知道这件事。”
我和钱美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老罗带我们先去看公路是否畅通,然后路上找机会把陈馆长的情况用更安稳的方式告诉他。
老罗不怎么爱说话。这一路,基本上都是我和钱美强在问他的情况。当然,我和钱美强都是从老罗为什么来这问起。
老罗是西安人,十一年前有过一段婚姻。他老婆生下一个儿子后,嫌弃他挣钱太少,之后便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他老婆的亲哥哥是陈馆长,最初老罗本来是找陈馆长打听关于自己老婆的下落,结果陈馆长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去了哪里。索性老罗就顺便在龙寿山游玩了几天,后来逐渐发现这种户外冒险的乐趣,老罗便每年定期到这里来,同时顺便找陈馆长唠唠嗑啥的。
陈馆长本身有五十二岁,之前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很多,这龙寿山的馆长也才刚刚上任三年,明年或者后年应该就会调回XA市里的某个博物馆做馆长直到退休,
大约一小时左右,老罗带我们走到了靠近博物馆附近的一处悬崖旁。
朝山下望去,一眼便能清晰看见两公里外的远处,原本黑色的盘山公路已经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白线,那白线两边的树干也早已被大雪遮住了下半身。
钱美强确认山下公路无法依靠汽车通过后,之后便让老罗带着我们回旅馆。不过老罗想着离博物馆很近,想要去博物馆看看陈馆长,因为之前老罗给陈馆长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钱美强见到老罗的这个情况,终于还是把陈馆长的死和凶手趁机跑掉的事告诉了他。
老罗听到这个噩耗后,先是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转身开口道:“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去现场看看,看凶手是否在现场留下了作案的痕迹,这样我们才有证据去推断出谁是凶手。”
“这个,恐怕我和钱美强都不行。”
“没事!我很早以前其实是做刑警的。”老罗再次转身朝我说道。
“为什么是以前?”我突然好奇道。
“有一次抓捕犯人的时候下手过重,被家属举报暴力执法,后面升职无望便辞职从商了,不过工作经验可丢不掉,这些侦查勘验的本事倒是对我现在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钱美强先带老罗到陈馆长埋着的位置,老罗打开装着陈馆长的睡袋,前前后后把陈馆长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我们又把陈馆长原封不动的装回了雪地中。接着,老罗走进博物馆的大厅内,蹲在我们最早发现陈馆长的地方沉思着。
可能是线索让人头疼,老罗蹲在地上连抽了两根烟,顺便又问了我和钱美强关于陈馆长遇害前后时的一些情况。
“有什么发现吗,罗哥。”我好奇道。
“老陈的致命伤是利器割破大腿动脉所致。不过你们说他那个最后的生理反应,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可惜我只会抓捕犯人,这个事还是得法医化验了才知道啥情况。”老罗说完,继续在一旁沉思起来。
不一会儿,老罗起身示意让我带路去看看其他区域。
博物馆的大部分区域都是直接相连,我也是在前面带路,介绍之前这区域的本来情况,有些钱美强比我清楚的地方,钱美强在一旁补充道。
我们把一楼二楼快速的浏览一遍,不过有些房间的钥匙我不知道在哪里,所以还是有部分房间被反锁着。但老罗示意不用费心思找钥匙了,这里的房间反锁是要用钥匙完成,里面又没有其它出口,说明房间一直反锁着。
“储藏室那个地方平时都是锁着的吧。”老罗走回一楼大厅说道。
“是的,不过由于这两天都在搬新的文物进来……”我回答道。
“30日那天已经完成了,正常来说是锁着的。”钱美强补充道。
“小张,你说老陈给你电话说有文物不见了,之后你们才赶过来找老陈?”
“是的,陈馆长问我是不是把陶器的彩球收到其它地方去了。”
“然后呢?”
“我说我没动过彩球。”
“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呢?”老罗一脸郑重问道。
“因为之前就我见过那东西,后面又有新的文物拿进来!”
“那彩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啥特别的,就是几个大小相同,颜色不一的小球罢了。”
“你还记得有几个吗?”
“这个我就没啥印象了,当时也只是瞧了那么一阵,没去认真记那个数量。”
“你这年轻人的记忆咋这么差!”
“我们前几天挪过一些文物的位置,所以陈馆长以为张帆可能知道那文物的具体位置。”钱美强回道。
“你们之后有查过哪些文物不见了吗,特别是这里的碎片,”老罗指着掺杂着陶器碎片、玻璃渣、血迹的地面说,“之前是完整的一个文物?”
“是的,刚好前几天我跟王姐挪动过大厅展品的位置,所以我记得这里就只有一个文物。”
“用玻璃罩着?”
“是的。”我回答道。
“大厅还有其它文物不见了吗?”
“没有了,这些展品一直都有木质展柜作为底座,现场就只有这里的底座是空的。”
“那储藏室呢?”
“还没来得及查,不过,因为里面的文物太多了,就算真有文物不见,可能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些。”我向老罗解释道。
“为什么?难道不应该每件文物都有信息记录吗?”
“这个并不会,如果文物是较完整的会有些许信息记录,但是如果是这种在没有分类和复原前都是不会有太详细的记录,因为所花费的精力非常巨大。”钱美强盯着老罗说道。
“这个倒是!”老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跟钱美强两人,继续道,“那我们还是简单看看储藏室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文物不见了吧。这种天气,储藏室大部分时间又是锁着,外面的那些完整文物不拿,为什么要花心思拿里面的?而且,里面的文物应该没有外面的价值高吧。”
走进储藏室,我回忆着当时陈馆长给我看彩球时的情形,钱美强和老罗则清点核对着文物档案信息。翻找一阵后,我在一个角落里的货架上找到了当时装彩球的陶器。
我在货架上找到一个海绵泡沫,把陶器里的球倒了出来,彩球共有五个,分别是黄、红、绿、棕、白。
“这个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老罗听到搬动的声音,走了过来。
“不知道,当时陈馆长让我猜猜看这些球的作用是什么。”
“这里面有缺失吗?”
“忘记了,当时就看了一眼,没记住太多。
“哦,陶器值钱吗?”老罗盯着四周的陶器道。
钱美强思考片刻,回复道:“唐代以前的陶器这种文物,市场价值不高,私人收藏也违法,但考古价值极高。”
“那意思是,这东西卖给博物馆值钱。”
“博物馆主要是靠捐赠,这种太贵了,他们也买不了。”
“哦,那我明白了。”老罗转头环顾四周,“还有什么重要的文物丢了吗?”
“比较重要的文物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全部都在。”钱美强再次对着文物信息表核对着。
“你呢,还有什么发现吗?”老罗朝我问着。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这里我也只是在帮忙搬运文物时进来过。”
老罗看了一眼储藏室说“嗯,那先这样吧,你们俩收拾一下。我最后再看看现场的痕迹。”老罗说完走出储藏室。
我和钱美强收拾完搬动的文物,最后又把完整的文物与信息核对表拍了照,准备回到旅馆再核对一下文物的丢失情况。
几分钟后,我和钱美强走出博物馆。
“记得锁门!”老罗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