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水往旁一闪身，一枚飞镖贴着他的肩头飞过，咔嚓一声插在了后面的墙上。
“赵里君赵长官，再不停下我就不客气了！”江秋水又喊了一声，“扔飞镖的应该就是赵长官，我早就看清你的背影了！”
“兄弟们住手，”这时后面那具哎哟了一声的尸体从地上站了起来，“听声音真的是我们的故人呢！”
“对！”江秋水喊道，“我是江秋水！”
“江秋水？”赵里君又摸出了一枚飞镖，待掷出时却停住了，“你不是在苏州河袭击倭寇的运兵船时殉国了吗？周长官和万管家派人向你家里送过抚恤金了呢！”
“殉国？”江秋水掏下了嘴上的口罩回答道，“是我荷包里的袁大头救了我一命，醒来后日本人已经撤走了，我也不知怎么来的力气，居然能连滚带爬跑到这家医院的。”
江秋水绝口不提自己亲自看到是林之江向他开的枪，也没有说出明月和叶寒怎么救下自己。
“活着就好啊！兄弟，”赵里君接着说道，“我还纳闷这医院里谁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呢，伤好后就在医院做了护工？”
“不干这个推死人的活，这兵荒马乱的怎么活下来？我也是苦苦恳求了人家，医院才给了我这个差事呢！”江秋水接着反问，“制裁汉奸后你们怎么没有快速撤离，还要到医院来抢尸体呢？这个死人真的很重要？”
“哪里还要抢什么尸体？被我们处决的人叫周凤岐，”赵里君回答，“林队说这个家伙的身上可能藏着梁鸿志的伪南京政府成员名单！”
“哦，难怪日本的验尸官把他的内衣口袋都翻了一个遍，是在找那份名单呀！就算有，也早被日本人搜走了。”江秋水说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日本人是走了，可一会儿租界巡捕还不知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回去后给我问问周长官和万管家好，也麻烦问问他们，我什么时候可以归队杀鬼子汉奸呀！”
“哦，你暂时还是留在这所医院吧！”赵里君听说名单被日本人搜走了，十分懊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后说道，“我们请示上峰后，会来找你的。对了，看守停尸房大门的老头在后面捆着，你可以把他解开了，我们告辞！”
赵里君说完后，就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用扔飞镖的姿势扔向了江秋水。
江秋水手掌一抬，一下子用食指和中指稳稳地夹住。
四个人看着江水寒的动作都愣了一下后，才转身鱼贯而出，出门后飞快上了小小的太平间房顶，又从屋顶上一个接一个飞过医院院墙，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江秋水到后面救下看守太平间的老头后回到医院大楼时，太阳已经被西面的山头碰得头破血流了。
“哦，国军在淞沪退却后日军一路西进，什么时候才会有胜利的消息传来呢？”江秋水的心又被眼前的日落扯回到在赵登禹身边抗战的时候——
江秋水从军不久，赵登禹就升任29军132师师长。成了师长的赵登禹一直都记得江秋水，在完成三个月系统训练后就把他调到警卫连。
“好啊！”一天，赵登禹召见江秋水，听说他已经练就百发百中的枪法，赵师长十分高兴，“我在长城用大刀一战成名，但近身杀敌虽显英雄，这个时代用冷兵器对抗热兵器，却是弱国军队对付强国军队的心酸和悲哀，现代步兵以枪为主要武器，一定要练好枪，用好枪。”
赵登禹说完了，就走向墙角的一口木箱，弯腰打开，取出一把长枪来。
“这是日本的造的狙击枪，机匣上刻有‘九七式’字样，”赵登禹说，“枪身跟目前各种步枪比较都要长一点，配那些小日本兵真的是不伦不类，就适合你这样的大个子。由于枪管长和口径小的原因，它的弹头速度快，稳定好，有很高的命中精度；也正是因为这样，它也存在着一定的缺点：因为其弹头侵蚀力强，不易翻滚，近距离射杀时往往会一下子就在敌方身上穿一个洞，反而无法一发毙命。所有我建议，你可以先把一部分弹头磨平，远处狙杀敌人就用尖弹头，近处就用平弹头。”
“我？”江秋水有些惶恐。
“就是你呀！”赵登禹郑重地把枪交到了江秋水手里，又转身从木箱里取出了一根日本军用皮带，皮带上一串横穿着三个皮质弹药盒，皮带两端穿着的弹药盒偏小，皮带中间的偏大。
看着皮带下垂的样子，江秋水知道三个弹药盒都装满了子弹。
赵登禹把皮带套在了江秋水腰上，扣好，接着打开前面的一个小弹药盒中两个弹匣中的一个，里面是三个五发装的弹夹，子弹闪着黄岑岑的光。
“一共六十发子弹，两个前盒共三十发，后面大盒里也是三十发。你要好好练习，没有子弹了我会派人给你送去的。枪法练好了，以后就用鬼子制造的枪杀鬼子。”
“是！”江秋水重复着赵登禹的话，“以后用鬼子制造的枪杀鬼子！”
一年后江秋水的枪法就在29军出了名。
又过一年就发生了卢沟桥事变。
那时江秋水所在的29军132师驻扎在河间，赵登禹率部北上，直奔南苑。
那时，日军已经攻占廊坊，大队人马扑向北平。赵登禹率先遣团赶到南苑，日本人就开始发起进攻。
炮火一响，赵登禹就知道自己的军队在火力上处于怎么样的劣势。
“你找一个高地，专门狙杀日本军官和火力点，”这位英雄师长命令江秋水，“不要想着去救援我，战死是我这个师长应尽的本分，你却要全身而退，为我们132师留下抗日的血脉。”
“这——”江秋水知道师长是怎么样的爱惜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命令，快去！”
江秋水去远，日军的步兵就攻了上来，赵登禹刷拉一声抽出身上的大刀亲自带队冲锋。
他两眼冒火挥刀奋力拼杀。
咔嚓，咔嚓，赵登禹的大刀或者横扫千军，或者风摆荷叶，或者挑帘追花，或者风中夺印，招招都让侵略者的血溅当场。
当他只身面对几个敌人的围攻，觉得已经无能为力只等一死时，身边的劲敌却会一个接一个或者头上开花，或者胸前穿洞，倒在地上死翘翘。赵登禹心里大喜——江秋水的枪法真的不赖，
敌人后撤，天上却出现黑压压一大片乌鸦一般的飞机，飞机临近了，上面涂着红色膏药旗，像一只只嗜血的怪鸟。
“弟兄们向前，与敌人搅在一块，让敌人的飞机不敢向我们投弹——”赵登禹大喊着，左手握枪，右手持刀紧跟在撤退的敌人后面。
士兵们嗷嗷叫着和他们的长官一起冲向敌人。
江秋水更是弹无虚发。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在赵登禹队伍前面扑倒。
这时军部传令兵却来传达命令，说是后路遭受敌人侧击，不撤退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什么？”赵登禹只得领军撤向大红门前面的御河桥。
日军却已抢先攻占了大红门，还在装满土的麻袋工事上架起机枪，封住了南苑通往大红门的道路。
“给我狙杀掉机枪手，”赵登禹又对来到身边的江秋水下令，“掩护我领兵攻破敌人的阵地。”
江秋水举起枪，啪的一声后，一挺机枪成了哑巴；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另一挺机枪的操纵者趴在麻袋上不再动弹，机枪却扭向了一边继续突突。
赵登禹带头冲上御河桥，脚下却突然冒出一股青烟，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这位身先士卒的指挥官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起来，又重重的砸在了桥面上。
“师长——”江秋水叫了一声后奔过去，往敌人的工事甩了一颗手榴弹，才把赵登禹扶起。
“师长——师长——”江秋水大喊。
“不要管我，是我不小心踩到了敌人的雷。现在我命令你和大家一起杀出去，麻烦找到我的父母后告诉他们，他们......他们的儿子对......对得起祖宗......”赵登禹话没有说完就咽了气。
“啊——”江秋水看着没了一条腿的师长，对着淘淘流下的御河之水大叫起来。
“啊——”从太平间走向医院主楼的他也差点叫出了声，才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走进了回忆里。
他从后门走进医院大楼。
医院一楼里，叶寒正领着巡捕们把所有当事的医生都集中在一起，并一个接一个单独喊进外科治疗室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