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与林怀部他们相遇时,北平这边,江秋水一个人偷偷潜入了子正武馆。
和赵里君来到北平,下车后蝴蝶和秋菊就被电影公司的人接走。
离开时蝴蝶依旧气愤愤的,连正眼都没看赵里君一眼,倒是对江秋水笑了一笑。
江赵二人找了一间旅馆住下,赵里君便急急忙忙外出联系北平站人员,江秋水一路躲开街上巡逻的日本兵,来子正武馆找自己藏在里面的那把日本九七式狙击步枪。
子正武馆一片狼藉。
大门洞开,牌匾破碎掉落。院子里,练功的沙袋被人戳破了,沙子四散,几件破破烂烂的练功服散乱在被月光镀亮着的尘埃中。
“日本人还真的来过,我藏在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呢?”江秋水轻轻从墙头越下,便潜身在墙角的阴影中,确信里面没人了,才蹑手蹑脚顺着墙根来到屋角,背靠着木板的墙壁极速闪身进了屋里。
屋里黑洞洞。
江秋水凭着记忆摸索着向前,穿过正堂来到后面的天井,又沿着天井东面靠后那根廊柱嗖嗖嗖几下蹿上了二楼走廊。
他在二楼廊柱与走廊扶手连接处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只有被压抑的春气在破败的瓦檐下呜呜咽咽。
江秋水继续往上。脚踩着扶手时,手已经攀上了支撑吊脚与正房的横木,往上一猫腰,整个人就斜着蜷缩在横木上,右手急急忙忙伸进两块椽木的空隙,轻轻一扣就撤掉了其中一块——约有一尺来长,那是他离开北平时掰断后又按原样装上去的。
江秋水把断木块交到左手,右手接着又伸进了另一块椽木的后面。
东西还在。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便把用油布包着的狙击枪重瓦楞底下拖了出来,再把左手里的木块安装回原处,接着顺着廊柱溜下。
手里沉甸甸的,江秋水的心里却沸腾起来,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师长赵登禹领头杀敌后被炮弹炸段一条腿,伤处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江秋水来到子正武馆前院,正要翻墙出来时,前面的街道上却传来汽车的马达声响,天空有车灯的光亮在闪烁。
江秋水身子一蹲藏在了院墙的阴影里。
一辆汽车却嘎吱一声在前门外停下,接着又是一辆车停了下来。
“除开车的留守外,其余人和我都跟着瘦猴进去,仔仔细细地搜!”说话的声音带着杀气。
车门声响,五六个人从车里下来,晃着手电筒往子正武馆这边走来了。电筒的光柱子直直地从洞开的大门射进院子,在武馆前面的墙壁上,屋顶上到处乱晃。
江秋水几步就到了院墙是一株大槐树的墙根,一蹲身子,就趴在了墙头上,大树的枝头才刚刚吐蕊,但茂密的枝条却还是把他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瘦猴说的地方是这里吗?地方不错,就是破烂了点,”车上下来的人很快走到门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重新装修后继续开武馆还真不错!你说这陈子正啊,早知今日还要回来,何必当初逃亡他乡呢?自己的房子,还要自己花钱赎回,何苦啊!要不是有钱赚,王主席也不会夜半三更的让我们跑这一趟。”
“当时大家都在逃跑,还以为南方就安全了呢,哪里会知道南京都被日本人给攻破了?”一个声音回答,“程子正花钱赎回自己的房子也不冤,听说他的好多徒弟都参加二十九抗日了呢!”
“也是啊,就算他不逃亡,就算他没有抗日的徒弟又咋样?也是厄运难逃的哟!如今当官的随便捏造一个名目,还不是得乖乖的给人家送银子?程子正不冤,冤的是他徒弟瘦猴说这里藏了一把枪,搜出后陈子正交了银子不说,自己还要下大牢,房子却归瘦猴所有了!哦,这个瘦猴啊,我看你那瘦不拉几的样子,真的会鹰爪功夫吗?”
“二师兄陈守和,他叛变了?”江秋水吃了一惊。
“喂!瘦猴,这里真的藏着枪吗?”院子了,那个带杀气的声音嚷嚷,“你在前面带路,找着了和我们回去领赏,找不着嘛,你害我们跑这一趟,该怎么算哟?”
“有!绝对有,长官——”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还真就是陈守和,“就在,就在后面天井东头廊柱后面的吊檐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在哪边的吊檐上,我是偷听了江秋水和师父的谈话才知道的。还有,这......这......这屋里刚刚来过人了呢!你看这里......这里.......沿着墙根这一串大脚板印,会不会就是我那个该死的大师兄陈守平呢?他就在楼下等着陈子正缴纳赎金一同回去呢!早不来晚不来......”
墙头上的江秋水吃了一惊,立即翻过墙头,顺着墙与槐树之间的缝隙呲溜而下。
“想不到二师兄陈守和出卖了师父,要夺师父的家产,给日本人当狗呢......”江秋水来不及多想,急忙奔向马路边上那一排旁道树,想借树荫的遮蔽迅速离开。
“什么人?”后面那辆车司机的座位上传来一声吆喝,接着车门被打开,手电筒的光亮一下子射出。
江秋水把头一偏,抢步前去,一招单手前锁,咔嚓一下就扯断了对方咽喉。
江秋水接着用手一推对方脑袋,那家伙便软绵绵靠在了方向盘上,喉咙里噗呲噗呲往外冒着热血。亮着的手电筒咚的一声落在车里,被江秋水抢在了手中,急速关闭了。
院子里的电筒光亮没注意到这边,只是吵吵嚷嚷地穿过中堂,往后面的天井跑去。
“看到什么了?”前面那辆车上的驾座上却已经有人下了车,打着电筒往这边走来。
江秋水一个闪身就到了前车后面,那个人也恰巧到了,被江秋水悄悄从后面跟上去,左手从对方左肩绕过去,一下子捂住了对方的嘴和下巴,右手同时抓住对方右边的后脑。两只手相向着用力一推,咔嚓,对方一声不吭软绵绵渐渐瘫软着倒下,坍塌成一滩烂泥。
江秋水急忙把他的手电筒抢在了手中。
子正武馆那边,陈守和他们的手电筒光柱子在后面的天井里晃动着。江秋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撒腿奔向旁道树的阴影。他对这一带再熟悉不过,便一路翻墙越脊,来到了旅馆外面。
旅馆房间的灯亮着,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江秋水知道,赵里君已经回来了。他正想着怎么不知不觉地爬上三楼自己和赵里君所在的房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而且来人的手已经伸向了自己拿着油布包着的狙击枪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