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到了第一现场。
“凶手做的很干净,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大理寺的捕快指着那洒满了鲜血的房间说,他们已经搜查过一遍了。
白笑点点头,她对大理寺捕快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而且孙笃那家伙虽然看自己不顺眼,但本质上还是个清明的好官,只是太严肃了而已。
这样的人带出来的下属,能力是有保障的。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白笑穿戴好制式的防护衣,小心的进入了现场。
“案发前这里都有什么人进出过?”
白笑问。
“问过了,除了一个下人进来打扫过,但经过问询,已经排除了嫌疑。”
白笑皱眉,又问:“黄焕可有仇家?”
这次是问的李知久,可刚说完就后悔了,这本是自己查案时习惯性的询问,但在这件案子里并不适合。
果然李知久一脸的为难,小心的看着白笑道:“若说仇家的话那也言重了,不过最近是咱们林卫和他结了点梁子。”
而且还是您亲自下的令,我带人办的事。
李知久在心里补充着。
白笑拍了拍额头,说道:“接着看吧。”
房间里很多地方都渐上了鲜血,已经开始有些干涸了,白笑看着血液溅射的分布,在心中大致模拟出了凶手下手时的细节。
黄焕当时正在房间内的桌子旁边坐着,那一盏还剩半杯的凉茶说明了凶手并不是第一时间动手的。
应当是突然袭击。
黄焕一个老家伙了,反应能力自然衰退了很多,而且他估计也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里遇刺。
凶手突然出现在了黄焕的身前,而想要满足这一点并不好办,因为黄焕身前是摆着茶壶的桌子,若是凶手在这里出现的话必然会在盖在桌子上的绸布上留下痕迹。所以凶手应当是想办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在他回头起身的一瞬间动手。
扔些东西发出声响是最简单的方法,可除非凶手后面收走了这个东西,不然大理寺的捕快不会发现不了。
那就是他扔的是这间房间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顺着自己的猜测走下去,白笑将房间又仔细搜查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了!”
白笑拍了拍脑袋,自己能想到的大理寺自然也能想到,若是有发现的的话那早就告诉自己了。
可他们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将这件案子转到了刑昭司,刑昭司是专门负责管理那些江湖势力和闲散的游侠的。白笑刚才是忽略了这一点,脑子里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寻常案子来办。可若是凶手的身份代入到江湖上真正的高手上,那问题便迎刃而解。
这也是因为刑昭司的治理卓有成效,这几年很少见到京城里有侠客犯案了,所以白笑才放松了警惕。
“内力外放。”
白笑喃喃道,这样的法门在江湖上并不少见,但能做到的不多,毕竟这件事对内力的浑厚程度要求太高。
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在江湖上行走的本钱了,刑昭司应该会对其记录在案的,尤其是凶手在房间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说明他对于力道的把控应该是很纯熟的。
“有点意思。”
案发时的情景慢慢的在白笑脑中清晰。
黄焕当时正在喝茶,或许脑中还正思考着什么,而就在这时角落里发出了一声轻响。
黄焕可能并没有当回事,只是下意识的转身去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凶手出现了。
他的刀很快,轻而易举的刺穿了黄焕的心脏,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
鲜血飞溅,而凶手却尽力的躲开了,这点从四周溅射的血迹上可以看出,黄焕的正前方只有一小片空白。
然后就是冷静的扯开黄焕还未换下的朝服,将胸口切开,使鲜血流的更多。
最后一刀枭首。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若是刺杀的话自然是也隐蔽越好,能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潜到这里,投毒不是更方便?
那是仇杀?可黄焕什么时候惹到了这样的高手?
白笑突然惊醒。
不对,手段这样的高超的仇人,他还真有,林卫里能内力外放的高手不少,而且还有足够的条件潜到他家里。
因为京城的宵禁很严格,入夜之后还能在街上行走的只有三种人,打更人,巡街的差人,还有就是刑昭司的靛袍。
若是凶手在夜里潜入的话,那倒也是一种可能。
白笑嘴角抽搐,脑中有了一种猜测。
“至于吗?黄焕好歹也是正三品啊。”
白笑暗道。
……
“老夫与你有什么可谈?”
赵轩听着轿外年轻人的言语,冷哼道。
林瑜也不气,他也知道赵轩现在心里憋着火呢,于是也不敢再打机锋,开门见山道:“谈谈黄焕黄大人的案子如何?此事与我无关。”
很突兀的两句话,但赵轩听后当真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回府。”
见赵轩不再驱赶,林瑜也识趣的跟了上去,沉默着进了赵府。
还是那间熟悉的静室,林瑜和赵轩老样子的相对而坐。
“说吧,凶手是谁?”
赵轩懒得和林瑜客气了,直截了当的问。
“我不知道。”
林瑜苦笑,“但不会是我。”
赵轩盯着他,说道:“你在街上说时我便已经信了,你已经胜券在握,没有理由去节外生枝。”
“谢老大人理解。”
林瑜还是苦笑,这件事确实是出乎意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赵党这边估计是快炸锅了,刑昭司那边文青昭也在追问。
“可黄焕是户部侍郎,是赵党的高层,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明白。”
“我需要一个敌人,不然赵党内部我压不住。”
“我明白。”
林瑜已经做足了准备,可现在还是只有苦笑。
“那你应该也明白,你是最合适的。温玉宰相,林党党魁,你背得住这个黑锅。”
赵轩的眼神很平静。
“是的,而且还可以解老大人的燃眉之急。”
林瑜也很坦然。
“那你还敢来找我?”
赵轩开始好奇了。
“我只是想向老大人证明一点,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是会出昏招的傻子,也不是什么嗜杀的疯子,我尊重所有为了大乾奉献的人,不会让他们死的这么悲惨。我会像过去所有的朝臣一样通过党争打败自己的敌人,夺得足够的权力,然后施展我的抱负。”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老大人值得尊敬,所以我想让你在死前能安心,在你之后大乾还有我,一个或许有时会不择手段,但还是有着一点底线的我。”
林瑜不笑了,认真的看着赵轩。
“哈哈哈……”
林瑜一本正经的神态让赵轩忍不住的大笑,过了许久才止住,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说道:“你要是早这样有趣的话,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不会的,我们理念不合。”
“是啊,真遗憾。”
赵轩也是叹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
那时候自己风华正茂,有着最浪漫的思想和最强壮的身体,心中装着的是远大的志向和无与伦比的毅力。
“我的心比天高,那就何惧命比纸薄?”
这是年少的自己说的,那时候的他真的还很年轻,会相信所有异想天开的梦。
寒窗苦读,一路上顺风顺水的进入了大乾的官场,即使始终未得重用也从不灰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想起来自己还真是简单,哪怕是面对着一无所有的现状,只是念着这句话便有了无穷的力量,撑着那个单薄的少年经过了一年又一年。而幸运的是自己终于也等来了那个机会,也就是后来的廊桥之战。
赵轩永远会记得那天,自己躺在运粮的车架上看星星,前线的战争如火如荼,大景的蛮子正试图入侵自己的家园。
摸着下巴上的长髯,自己也已过了最青春的年纪,但属于自己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大乾会越来越好的,因为有我在。”
这是自己曾经的誓言,现在他在林瑜的身上再次看到了。
“少年郎,你还没赢呢。”
赵轩笑着说,可在心底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只是自己输给的是时间,若是那个运粮车上的少年还在的话,怕是会毫无畏惧的抛下所有,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起去为大乾带来一番新气象吧。
可时间杀死了他,只留下了一个老东西,一个顽固不化的,畏缩不前的老东西。
“快了,黄焕的死让我不得不提前开始了,白笑接下来会遇到麻烦,您也会在朝堂上对我发起总攻了,黄焕之死是最好的借口,我没办法拖下去了。”
林瑜看着面前爽朗的老人,也是心头一颤。
“老大人,再见怕是不会在这里了。”
“无妨,到时候给我带壶酒就是了,茶水就是茶水,寡淡无味,哪怕是陛下御赐的也一个样。”
“一定,无论是牢房还是刑场,我一定会为老大人带去一壶最烈的酒。”
林瑜认真的点头。
“那就,再会了。”
……
白笑一直忙活到了天黑,查看过现场之后又去了大理寺的停尸房,仔细看了黄焕的尸体,也问过了仵作,得到了结论。
杀人的凶手是个高手,杀人的刀也是把好刀。
跟没说一样。
将尸体送回了刑昭司后又和大理寺对接了一下,然后就将这些事都甩给了韩旭。
没办法,这件事她没办法插手太多,毕竟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要避嫌。虽然碍着宁国公的面子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但白笑还是把案子往外推。
因为她知道真相今晚就会现行了。
此时漆黑的夜色下,空旷的街道上寂寥异常,正带着李知久等人准备回司里的白笑突然停下了脚步。
“现身吧,诸位。”
白笑冷笑着对周围的一片漆黑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