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拿出一根密封好的铜管，递给王闳，道：“麻烦爱卿往上党长子一趟，把铜管交给鲍永，他看后，会跟着你一起来面圣。记住，此事不可委托他人，爱卿务必亲自去！”
王闳问道：“若他不肯来，又当如何呢？”
汉帝道：“让他给朕写一封信，用铜管密封好，你将其带回来！”王闳领命，接过铜管，躬身行礼道：“请陛下放心，臣即可动身！”
王闳多次进宫的事情被金汤看在眼里，就偷偷伏地于窗外偷听汉帝与王闳所言，随后向窦友报告，窦友又禀告孔仁，等到甄丰入宫告知王莽后，王莽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素来忌惮王闳有勇有谋，又想灭掉鲍宣子孙，就召太保王舜来商量。
王舜闻言道：“王闳乃王谭之子，一向谨慎小心，怎么会掺和到皇帝那里去呢？”
王莽道：“王闳此人宽宏好侠，素有谋略！孤素忌惮之！”
王舜恍然大悟道：“皇帝心存不轨，暗自联络王闳，为了大汉天下，堂兄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闳在贬黜董贤，拥进本官一事上有大功劳，老夫一直宽宥他，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此次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否则他日，还不是要翻天了！”王莽来回踱着步，陡然站住，道：“鲍永乃卫氏余党鲍宣之子，素有志向，我夙忧他，若此人再受皇帝青睐，帝党定然成势！孤欲令甄丰亲自率领高手前去上党捕杀鲍永！堂弟以为何如？”
“此法甚好！若杀了鲍永，以绝后患！倘若失手，正好打压下甄丰，好消解消解他那刚毅之气！”王舜眼睛一亮，道。
“知孤者老弟也！”王莽点了点头，似有深意地说道，“你即刻去御史台传孤口谕：‘让甄丰即日前往上党，诛杀鲍永，便宜从事！’”
王舜离开宰衡府后，并没有马上去御史台，而是去了一趟明光宫地牢，地牢里关着一位故人，他就是红阳侯王立，各位看官要问，王立不是已经服毒自尽了吗？对，是服毒了，但是服了一种“断魂散”的毒药，断魂散给人服用后，立即气绝身亡，但却不是真死，只要在七日之内，服下还魂丹解救，便可以复活。后来又有神秘人将他的尸体偷偷搬走，这神秘人乃王莽从弟王寻，接着给王立服下了解药还魂丹，就这样他又起死回生了。在地牢里，得知安汉公已经成为了宰衡，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正是刚被封为太保的王舜。王舜是聪明的，他行事低调，不事张扬，外出不带随从，入内不配宝剑，深得宰衡的信任。
王舜来地牢中看望他，王立对他说：“太保真是高人！你兄长乃宰衡、你乃太保，你们两兄弟是大权独揽，独断朝纲啊！”
王舜笑道：“红阳侯，此言差矣，人总是会变得！”
王立冷笑道：“太保长官的话，是说给那些愚民听得。太保为了登上高位，多年来可谓是忍辱负重啊，待达到目的后，才会流露出本来的面目。论才学，你不及你兄，论人品，你到是可以和你兄相提并论啊！”
王舜笑了：“红阳侯的命，是本太保救下的，本太保可以救你，也可杀你，你真的就不想活了吗？”
王立冷哼道：“自从被抓以后，王立但求一死。人活百岁，都难免一死。”
“红阳侯是个聪明人，人固然有一死，但是活着有多好，可以看到日升日落，知道天下兴衰，品味天下美味，岂不是更好！”王舜不信，当年贪恋权势的红阳侯，难道就真不想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老师，是生存！”
这一席话是击中了王立的心事。人都是怕死的，何况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在地牢里呆了一年半，他每天想到的，就是死亡的可怕，活着的幸福。但他明白，他要想活着，只能装傻充楞。现在他手里唯一的底牌，就是王舜找了多年，一直没有找到的灰衣卫。王舜留着他一条命，就是为了得到灰衣卫的线索。而这，也正是王立得以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王舜向王立保证，只要他说出灰衣杀手的下落，就会放他出去。王立明白，他如果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王舜绝对不会让他自己多活一天。王立沉默不语，闭目养神。
王舜在王立面前坐下，说：“红阳侯是个聪明人，即便将灰衣卫的下落告诉本官，本官也不敢保证你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但是红阳侯，灰衣卫的兄弟们，可都是跟随你出生入死多年的人，现在你在这里呆着，他们又该怎么办？王舜早就和你说过，本官想找到他们，不过是想妥善安置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他们！”
王立道：“老夫不怕太保为难他们，老夫怕的是太保像老夫那样将他们豢养起来，威胁安汉公！”
王舜冷笑道：“红阳侯什么时候学会为安汉公着想了？当年红阳侯可是花了重金豢养这些顶级杀手，难道也是为了保护安汉公吗？”
“当年老夫豢养着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老夫而已。老夫在地牢里蹲了两年，想了太多事情。安汉公是一位敦厚之人，要不是老夫自恃灰衣卫如何神武，也不会与安汉公对抗，老夫与王仁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王立闭上了眼睛，道，“太保上官，权势可以助人，也可害人，请您不要做非分之想，还是好好辅佐安汉公吧。”
王舜道：“红阳侯，本太保今天就和你说几句实话吧！当年你协助太皇太后，可谓一心一意，灰衣卫也是在太皇太后授权下建立的，可你其实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对太皇太后的忠心耿耿，才导致了你今天如此结局。之前，孝成皇帝、孝哀皇帝时三公翟方进、王嘉，都是一心一意辅佐两位皇帝，结果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倒反而是见风使舵的太师孔光，倒成了四朝元老。本官当以孔太师为圭臬，自我进入皇宫后，看尽了宫里那么多的互相杀戮，就下定决心，不效忠任何一人。辅佐宰衡灭了卫党，也是为了本官自己。本官做事目光远大，即便日后掌握了这支私兵，也断不会像你那样，落得如此下场！”
王立睁开眼来，不屑道：“人人说老夫乃奸臣，其实你才是！”
王舜阴阳怪气道：“从古至今，哪儿有什么忠臣，奸臣之分？所谓忠与奸之别，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而已！天下熙熙，多为名利而来，天下攘攘，也多为名利而去也！”
洛城门旁的闾里的一处宅院的地下室，地下室挺大的，足足可以坐下百人。赵玄坐在围椅上，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他不知道这地下室里有谁。有时候他会觉得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似乎能认出说话的是谁，但从来没在外面与这些熟悉的声音说过话。在进入地下室前，他被告知，这个地下室里谋划的事情，一旦被人告发，足以引来灭门之祸，所以任何谨慎都是需要的。说这句话之人，现在已经死了，他就是都城侯金钦。
“这次甄丰前去上党办差失利，不仅鲍永没有逮到，竟然连所有带去的杀手全数折损殆尽，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经此一役，甄丰这只鹰犬，必定元气大伤，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思对付我们了吧！”
“也难说！他毕竟是王莽手下忠诚的走狗！多年来一直死心塌地替他主子卖命！”一个嘶哑的声音中满是担忧，“况且，还有那中丞孔仁，他虽然乃孔圣人的十四代孙，竟然也会助纣为虐，真真是想不到啊！”
“哎！人心难测啊！不过他的叔父孔仁倒是乞骸骨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来，“现在大司徒马宫接过太师之职，此人正直无私，胸怀天下万民，倒是我们是一剂福音啊！”
“大司徒马宫倒是可以左右朝局，不过太皇太后那边究竟是助我们还是助莽贼，还尤为可知？”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王莽一心想迁徙傅氏、丁氏陵墓，太皇太后却是一直不同意的，只恨莽贼一意孤行不听劝，可见他们姑侄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这正好可为我们所间之！”那个沉重浑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况且莽贼之女王嬿皇后也是助我们，而不助她父亲的！”
“那有什么用？莽贼杀了他两个儿子，他家的子女还有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一个尖锐的声音显得有些刻薄，“要我说，还是我们顾虑太多了。不是现在成帝之子刘子舆、梁王刘音不是都与陛下有书信联络吗？约他们在郡县一起发难，我们就能在京师趁机捕杀莽贼，如此大事不就可以一举而定了吗？”
“断断不成！首先那刘子舆究竟是不是成帝之子，还难以确定？况且此人现在一介布衣，没兵没钱，没势力，拿什么来起义？”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至于梁王刘音，原为沛郡一小吏，只因故梁王刘立被废，徙于汉中，自尽而亡，他才阴差阳错地接掌了梁地，但根基不稳，贸然发难，恐怕很难。”
“这也难，那也难，那干脆就束手待毙，坐着等死不就行了，还谋划个啥？”那尖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觉得，为今之计，当先挑拨甄丰反了莽贼，他手下有那些杀手，只要他不替莽贼卖命，我们发难就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