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抬起头。
左侧的远处，灰暗天际和锈红色海水交接的地方，正伸出三只巨大的机械触手。
它们似乎很粗，莱因粗略地判断，大概有三个埃尔德的体型；触手上同样是生锈的齿轮和一些细碎的零件，唯一不同的是...
那些触手似乎更加灵活，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在海面上摇晃，摆动，在几秒钟之内，就离船近了一大截。
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握紧光能戟的中部，瞄准远方的触手，肩膀开始发力。
“不不不，你只是一个序列九，可能还是残缺的序列九。”
塞勒斯察觉到周围的声响不太对劲，赶忙将莱因拦了下来。
他对莱因越来越感兴趣了：作为一个序列为【恐惧】的魔法师，他刚刚准备进攻的时候，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我们不可能是那东西的对手。”
“你的魔力杯水车薪，还是先留着吧。”
船开始最后的加速，鱼群则并未停下进攻的节奏：它们数量庞大，几乎是一批接着一批地向救生船冲来。
前面的一群被灯光照射，抽搐，然后蒸发，后续的就会跟上。
循环往复，船上的光源似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发光的魔石被机械齿轮碰撞，产生裂痕，而光照的范围也在逐渐减少。
“捂住耳朵。”
塞勒斯拍了拍莱因的肩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照做了。
下一秒，莱因看见他将那根木质的手杖往地上狠狠地一敲。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似乎周围的空间开始以手杖的杖尖为原点开始折叠。
甲板上剩余的水手则纷纷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莱因感觉到无数的噪音从那根手杖之中冒出，尖锐的，沉钝的，有节奏的无节奏的，似乎整个世界都要被那噪音填满一般。
即使捂住了耳朵，莱因还是有种错觉：有无数的马蜂正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它们先是刺穿自己的耳膜，再钻进自己的大脑，争先恐后地往里面产卵。
“我的能力，【寂静】，怎么样？”
这很...寂静吗？
船上的所有人都跪倒在甲板上，就连埃尔德也变得踉跄，把手中的光剑插进船上才得以站稳。
莱因虽然没有他们那么狼狈，却也不太好受。
水面被震荡开来，那些疯狂涌来的机械鱼群则在一瞬间变得茫然。
他们晕头转向，短暂地停顿之后，开始往不同的方向游动。
水面顿时糊作一团。
“撑不了多久，这些机械丧尸没有神志，我只是震荡了空间的魔力，很快就会恢复的。”
塞勒斯咳嗽了一声，似乎对于刚刚的突然行为表示抱歉。
“莱因，到你了，投影左轮。”
“什么？”
“这些机械生物没有神志，只懂得向着魔力浓度高的方向前进，所以...”
莱因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在经过之前的投影之后，莱因已经基本确认，他使用精神力投影出来的物件具有极高的魔力浓度。
即使是呕吐物制成的撬棍也没有被鱼群锈化，就是最好的证明。
【画作《左轮》已成功投影。】
脑中传来混沌，莱因扣紧扳机。
“砰，砰，砰。”
三枚子弹穿进远处的海面之中。
混乱的游鱼瞬间兴奋地转向，它们朝着那片无人的海面疯狂游动。
莱因则将左轮快速取消，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手中的魔力过高，另一方面则是...
似乎是因为内部的构造过于复杂，左轮存在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精神力正在快速燃尽。
渔船则趁机快速前进，短暂地摆脱了机械鱼群。
然后，几乎是一瞬间，无数触手从那海面下方伸出。
粗壮，混乱，生锈的机械触手直指天空，远远地望去，就像是神庙的无数立柱一般。
一个硕大的机械圆球冲破海面。
水花四溅，带着所有人的震惊和恐惧一起：章鱼的巨大脑袋之上，是无数化成齿轮的残肢断臂。
一只拿着短剑的手，一个小腿关节...似乎那只章鱼脑袋就是无数遇难者的集合体。
“发生什么了？”
这显然超出了塞勒斯的预料，他睁大自己没有眼珠的眼眶，问着莱因。
莱因也有些恍惚，但似乎...
“章鱼喜欢我的子弹，哈哈，应该是吧。”
子弹的投影并不持久，当莱因接近极限的时候，逃生船终于甩开了一阵距离。
埃尔德则终于将冲向甲板的漏网之鱼都杀了个干净：在塞勒斯使用【寂静】之后，所有的水手都跪在甲板上呕吐，他得把其他废物的活都干了。
“莱因！你怎么做到的！”
埃尔德得到了莱因一个怨恨的眼神。
“我能投影自己的画作。”
他机械地回答着，吞了一颗晕船药之后便咬紧牙关。
精神力消耗之后，晕船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莱因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塞勒斯在一旁努力憋笑。
万幸的是，包括亨利在内的水手都还在大吐特吐。
他们正处在炫目和失重之中，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莱因直接躺在了甲板上，他看着涌动的天空，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喂，塞勒斯，这个世界是有太阳的吧。”
“当然啊，没有太阳，水循环和万物的能量流动都无法建立吧。”
“最初的能量，就是名为“远古太阳神”的神明降下的啊。”
“可那些飞鸟为什么没事？”
莱因知道塞勒斯看不见，但他还是指了指天空之中的飞鸟。
如果生锈的生物会被光照蒸发，为什么太阳会被遮盖，锈海之上也没有昼夜呢？
出人意料的是，塞勒斯只是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至少没有人在成为半神之前知道。”
莱因于是也沉默了。
埃尔德似乎觉得他是饿了，正往船舱里跑，莱因猜测他又要拿出什么奇怪的甜食了。
可逃生船为什么会撞上鱼群？那只章鱼又是什么？
一切真的都是...神明的天罚吗？那和自己，和那位离奇死亡的吸血鬼船长又究竟有什么关系？
莱因觉得一切都好混乱，他似乎曾无数次体验过这种感觉。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塞勒斯，以前在近海里...出现过章鱼吗？”
“当然没有啊，这是天罚，我们...”
不对，为什么一定是天罚呢？
如果所有机械怪物的本能都是涌向高能量体，那么章鱼为什么要待在近海？
海中的超凡生物都聚集在近海吗...只是因为章鱼喜欢穿越者的气息？
还是...
“船上有颜料和白纸吗？”
“应该有吧，不过种类不多，怎么了？”
“我要画一个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