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他怎么做到的?”
梁裕看着卫星传回来的信号,一个红点在距金蔷薇一万多公里的海域里闪烁着。
“小梁,这不是科技,也不是神迹。他们这种人是被祝福过的,异类——”水晶罩内的老人声音如扯动的风箱。
“新世界的‘父’、白聿、包括那些死在识海里的,还有这个年轻人,他们是我们生出翅膀的样子,我也妄想过那种力量……”
“白聿称我们为裸虫,朝生夕死,一辈子挣不脱背上的枷锁,永远飞不上青天……”
“他们真是傲慢啊——”老人叹息道。
“我一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却要苟活两百多年来弥补……只是我后来才发现,我的错误并不在泄露了‘父’的秘密。他的同伴们在这里予取予求,完全不顾及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不论是天狗,还是我的那位兄弟,他们在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老人说话时像是个饱含热情的年轻人,眼里充满憧憬。
“我的错,是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我瞻前顾后,差点铸成大错,这是我们的土地,就该毫不犹疑把他们全赶出去,牺牲在所难免,我却总想着,也许不必走到最惨烈的那一步。”
“老师——你该休息了。”看着老人红润起来的脸膛,梁裕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不,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休息。那些人,你找的怎么样了?”
梁裕点点头:“除了巴德罗的那位,其余的都在‘通天观’等您。‘通天观’的工事已经完成,单凭天狗算力是攻不破那里的,况且,除了您,还有五位‘天尊’、三位‘佛陀’一位‘旅行者’坐镇。”
“巴德罗的‘作家’,他不是一直想把自己的【小说】散播到金蔷薇吗,那就如他所愿——”
“可是,这样的话,就瞒不过作战厅了。”
“到了这一步,就不用瞒他们了。仁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们在做什么嘛,也该给他展示我们的成果了……”
“小梁,在我进入通天观后,删掉关于我的一切记忆,一定要记住。”
梁裕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老师,我可以做您的容器……”
“不,我说过,我活的太久了。关于古五丰的故事早该画上句号啦,如果迫不得已需要容器,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他呢,怎么办,您需要他——”
“吉尔伽美什会把他送回来的,还有,别忘了他还有同伴在这里……”
——
铁架上烤着牛排,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白月棠喝了一口科森递上来的烈酒,烫的喉头发热。
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史书】暂时开启通道离开了,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这也许是摆脱巴力最好的机会,但他不能——布玉檀还留在金蔷薇,如果可能,要顺便把商小满也带上。
钢铁皇帝它们的落幕在他眼里也称得上悲壮,如果没有巴力这个意外,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加入土著,和他们驱散天狗的阴霾。
只是现在的情形有些复杂,抵抗军和联合政府的战争,也许是白色皇帝为了阻止天狗再次进行仪式做出的无可奈何之举。抛开这场旷日持久战争不谈,他本身也从金蔷薇嗅到一丝危险气息——
巴力曾经以一个拾荒人小孩的口吻讲述过恩利尔的事迹,那里面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让他不安——巴力故事中的另一个孩子,古五丰,好像从未出现过,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人如果活着,那他现在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再说回巴力,他的口吻不似作伪,自己能深切感受到他当时的悲愤和痛苦。但从他做的事来看,这个人的目的又很难看透。他对天狗的态度暧昧,对这个世界的走向似乎也并不关心。他有可能是一位古老者,那他为什么要接受老爹的点化,进入天元做一个接引使?他放弃又取回自己的能力又是为什么——
白月棠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要集齐被肢解的恩利尔残骸,至于终极事件的指向,他和朱雀沟通几次,对方也只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且语焉不详。
这种终极事件的走向最终无外乎有几种结果,像天狗的收割仪式其实就是一种,以各种形式吞噬整个世界的‘重量’,这个世界会完全湮灭。
或是以某种契约形式和整个世界真实意志达成一致,收拢所有权限,成为这方世界的主人。
‘以你的权限,本不该知道这些——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才能完成,并且伴随着相当严重的反噬,质量越高,造成的影响越大,就越难解脱。这是凌霄建立以来达成的共识,没有人会那么做。包括天狗这种神话生物,它们承担不起后果,尽早脱身吧——’
朱雀的话里只有警告和无奈。
这在白月棠预料之中,恩利尔记忆给出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大,大到他无法理解。但他有预感,最终所有的矛盾和线索,都会指向这个世界最终的走向。
白色皇帝、巴力、天狗等等,他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时刻都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而自己在从巴力手下奋力脱身的过程中,早已陷入了这个更大的漩涡里……
“奈徳教授呢?”
白月棠嘴里咬着牛肉,嚼的咯吱作响,“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
他摇摇杯底下的冰块,那坚冰泛着的光,好像巴力潮湿的注视。
老兵科森仰头把杯底的酒灌进喉咙,砸吧着嘴,笑容暧昧:“皇帝无所不知,白先生。”
又是狂热的信徒么?白月棠无奈摇头,地下室内的温度迅速上升,壁炉里的火苗呼呼跃动。
老兵用独眼直勾勾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这种行为近乎挑衅。
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未有太多情绪流露,他看上去有一点焦躁,但绝不是因为自己的注视,那眼神更像是在担心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