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缓缓地睁开眼，在弥漫的烟尘中，歌兰凑在他面前又问了一遍：
“将意识沉入脑海，感受一下隐约之中的铭刻，点燃了什么能力？”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再次把眼睛闭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光芒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去努力看清，光芒散去，留在原地的铭文散发出能令人理解含义的某种讯息，接着他睁眼了眼，略带不确定地说道：
“……巧匠？”
歌兰思考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书靠在祭坛上翻了翻，用手撑着脸颊说道：
“巧匠……不在我们拥有的十种能力途径之中哦，不过我们也有过记载，说当时那位前辈遇见的巧匠能力者，能将毫不相干的东西拼凑出一个新的道具，或者无中生有地造出什么用品，听起来还挺神奇的……不过抱歉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可能无法对您的能力提升进行引导了，对了，你现在能使用几次能力啊？”
福尔摩斯感知了一下正在缓慢恢复的理智量，说道：
“两次……或者三次吧。”
歌兰惊讶地看了看福尔摩斯，“那您的理性还真是强大，一般刚点燃能力的新人一次能力都很难用得出来，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也得早点打听一下巧匠途径的进阶法了。”
“进阶？”
“对，当你遵循能力的用进废退论将能力的总量发展到十个量级的程度后，你的进展会陷入一个瓶颈期，再往后就需要寻求进阶法了。进阶的过程并不像点燃能力这么温和，并且你也看了论文，能力和理智是天生二元对立的，而理智上限的提高又十分依赖于自身的天赋。因此很多人会选择不去进阶，至少能在不确定减少多少理智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人类的神智。”
“好吧，那我想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遵循用进废退论不停地使用能力了？”福尔摩斯笑了笑，没把进阶的事放在心上。
“福尔摩斯先生，您的能力是一个我们没有了解过的途径，因此在使用的时候最好慎重再慎重。”歌兰严肃地说道，“因为我们不清楚您的能力囊括了哪些范围。拿我们办事处的伊徳·布鲁贝尔先生作为例子，他刚开始获得能力的时候违反了我们对于表演者途径‘通过表演让他人信服或者故意让他人不信’的任务范围，将表演者的能力用在了自己身上，虽然他现在能通过表演让现实世界的事物获得一些扭曲的功能，自己的实力也进展飞快，但他的心理测试报告已经告诉我们，他的理智总量已经低于警戒值，他现在脑海中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充满幻觉和想象的样子了。”
歌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就像那位唐·吉诃德骑士一样。”
这么说来，他的名牌难道是给自己看的吗？让自己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福尔摩斯回想起那位行事怪异的先生，摇了摇头，问道：
“人性总量和理智总量低于警戒值会怎么样？如何补充这两者呢？”
歌兰微微苦笑着回答，“福尔摩斯先生，您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人性总量过低，人就会变成非人般的生命形态，理智总量过低，人就失去神智，无法交流，也无法理解万物的逻辑，或者说，自成另一套逻辑。使用能力时消耗的理智还好，可以通过睡觉之类的放松方式缓慢回复，但它的上限降低了，再怎么睡觉也补不回来，只能长久地处于一种将疯未疯的状态。而人性，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这应该怎么回复的。”
福尔摩斯用疑问的眼神代替了问句。
歌兰轻轻张嘴，说出了一个让福尔摩斯头皮发麻的答案：
“吃人。”
……
“所以能力理智二元对立论就是指，随着实力渐渐强大，要不然变成毫无思考能力的精神病，要不然变成认知迥异的疯子？”
福尔摩斯缓慢走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侧廊内，难以接受地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是的，所以我们对于成员的管理都是很轻松的，事务所的任务也都是能做就做，做不了就先保全自己，毕竟谁也不想在时刻会陷入癫狂的情况下还天天接受高压的委托。”
“那我能为事务所做些什么呢？”
“福尔摩斯先生，您现在的职业就很符合我们的需求了，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您很容易接触到民间各种各样的诡秘事物，我们只需要您在接触到之后立刻派人送信给办事处，不要自己一个人轻举妄动，等增援的成员到了之后再配合收容诡秘物件。”
“就这些？”
“就这些。无数前辈的牺牲不是希望我们依旧那么艰苦地奉献生命的，人类有自己的弥赛亚，而我们只是希望身边的人过得更好。”
福尔摩斯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北廊。向外看去，沧桑的地面上立着许许多多的纪念碑，有音乐家的，有诗人的，也有科学家的。
他走进安静无人的纪念碑园，将石碑一块一块地看过去，其实大部分他都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相关人士的丰功伟绩，只有偶尔看见一两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向他倾诉这片墓地的故事。
忽然，福尔摩斯看见一个巨大的画着黄道十二宫的地球造型，他三步变作两步地绕了过去，在巴洛克式的巨大墓碑的正面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斜卧着的人物雕像，于是他看向那块沉默的墓碑上工整的小字：
【死去了的人们应当庆贺自己，因为人类产生了这样伟大的装饰品。此地安葬的是艾萨克·牛顿勋爵士，他用近乎神圣的心智和独具特色的数学原则，探索出行星的运动和形状、彗星的轨迹、海洋的潮汐、光线的不同谱调和由此而产生的其他学者以前所未能想像到的颜色的特性。以他在研究自然、古物和圣经中的勤奋、聪明和虔诚，他依据自己的哲学证明了至尊上帝的万能，并以其个人的方式表述了福音书的简明至理。人们为此欣喜：人类历史上曾出现如此辉煌的荣耀。他生于1642年12月25日，卒于1726/7年3月20日。】
“人类有自己的弥赛亚……”
福尔摩斯想起刚才歌兰的话语，情不自禁喃喃道。
忽然，他像是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大喊了一句：
“伦底纽姆！”
理性之矩裹挟着福尔摩斯的意志穿过苍白的梦间界，又进入到色彩暗淡的梦境之中。
在这里，人类文明逝去的群星闪耀着他们的光辉，照射在每一个沉睡的梦里。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年轻还是衰老，健康还是疾病缠身，在人类此身某一瞬的梦境里，都曾经瞥见过群星的影子。终其一生中所有的沉静安宁，都不曾脱离过群星的照亮，他们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的希望，他们，就是人类自己的弥赛亚。
……
福尔摩斯走在傍晚的大路上，等待着伦敦那些悠闲的公共马车路过他的身边将他载回家。旁边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天气、女王陛下、下午茶和获得巨大成功的《褴褛飞旋》首幕演出。福尔摩斯心想，或许过些时候等他彻底适应了19世纪的生活，他也会跟随这些维多利亚时代的潮流去观赏曾经的艺术。
不过现在……
“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
喊叫的声音从身后快速接近，福尔摩斯转身一看，气喘吁吁的青年人摘下礼帽，擦了擦汗。
“是我啊，小斯坦福！”
福尔摩斯愣了一下，小斯坦福？
“这几天您没去巴兹医院的实验室，我就心想您可能有什么急事所以没来找您，现在正好遇见了您赶紧来打个招呼！”
“小斯坦福先生，有什么要紧事吗？这么着急。”
“先前您说要找合租的室友，现在我找到人选啦，和您一样，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名字叫约翰·H·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