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6年,冬,
闰十一月,
相州,
河北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行辕。
“气死偶咧!”
床榻之上,午后小憩的赵构,突然惊坐而起,一声怒喝。
床榻旁,赵构的近侍,太监康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谢罪,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赵构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认出身边跪着的人是康履后,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只是心中犹自暗暗介怀,
‘又做梦了!’
自受皇命离开汴京,前往金国议和起,
赵构突然就开始频频做梦,
在梦里,他成了一个棕发碧眼的夷狄胡人,身份起初是个没什么绘画天赋,连太学画院都考不上的庸才。
赵构身为太上道君皇帝九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对梦中的‘他’甚为鄙夷,
但紧接着,他竟然有胆量投笔从戎,参与一场远超赵构认知的战争,
这份近乎疯狂的勇气,着实让赵构震惊不已,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场战争中,他还表现的堪称勇武!
这种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实无比的梦境,让赵构很难分清现实与虚幻,不禁恍然自问,
‘难道自己骨子里,竟然这般勇武?’
但赵构很快就又回想起梦中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纵然‘他’在战场表现英勇,也依旧难掩整场战争的败局!
他和他的母国,输掉了那场大战!
这个连贯的梦,太过真实,
真实到赵构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梦中的他,在母国输掉那场战争后,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未战先降!原来,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竟是这般看待后方的议和派吗!’
议和,议和,不就是投降吗?
投降派,都该死!
感同身受的赵构,刹那间怒火中烧,
但下一秒,就又窘迫的脸如火烧,
他突然想起自己,可不也是议和派的一员吗?
若非跟随他一起前往金境议和的副使王云,在磁州被愤怒的百姓们扑杀,他因此心生畏惧,不敢再动身,
怕是这会儿早就入了金境,见到金人酋首完颜吴乞买了!
回旋镖来的太快,让赵构脸上的愤怒,顿时僵硬,羞臊的不行。
“殿下息怒啊!”
床榻旁,太监康履悄然抬头看到赵构的面颊都愤怒到扭曲后,越发惶恐的磕头如捣蒜,
“那宗汝霖不知权变,妄议战事,惹殿下不悦,不如将之革职查办,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啊,殿下!”
宗汝霖便是磁州知州宗泽,月初赵构被拜为河北兵马大元帅时,宗泽是两位副元帅之一,
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是赵构身边少有的主战派之一,
在听闻皇帝赵桓下旨勤王后,旋即领兵两千南来,力谏赵构率军赶赴黄河要冲澶渊,断金兵后路,以解汴京之围。
不过,宗泽的谏言,遭到很多抨击,
相州知州汪伯彦,尚书左丞耿南仲,以及赵构的近侍,太监康履,蓝珪等人,
都是力劝赵构移师大名府,暂时观望,如事有不谐,则顺势退入山东,再相机而动,
而所谓的相机而动,其实就是逃往南方!
这简直说到赵构心坎里去了,因此自然对主战的宗泽,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碍于观瞻,才迟迟没有动身罢了,
但也同样没打算奉诏勤王!
“康履,你觉得,不能战?”
现在,赵构的心态已经生出几分微妙的变化,再看向康履时,已是十分厌恶,语气冰冷。
康履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赵构竟会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
他连忙磕了一个头,谨慎道,
“殿下,此等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奴婢置喙……!”
话还说完,就听到赵构鼻间一声冷哼,康履顿时冷汗津津,咬咬牙,
“奴婢眼浅,只是想来汪,耿两位相公觉得不能战,自然有不能战的道理,故而奴婢也……!”
赵构的语气愈发冷冽,
“是不能战,还是不敢战?”
“啊?”
康履大吃一惊,惊恐的抬起头看向赵构,
他随侍赵构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不在话下,
从赵构的话里,依稀听出赵构的心意,似乎有些动摇,
“殿下,万万不可啊!万万不能战啊!金贼势大,已对汴京形成合围之势,只凭相州这一万多军马……!万万不可啊,殿下!”
康履声音尖细,在惊恐之下,带着哭腔后,更是凄厉难闻,
脑袋磕的砰砰直响,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但这幅做派,在赵构看来,更加面目可憎,
梦中的他,见识过那些卖国的混蛋们,是怎样一副忧国忧民,冠冕堂皇的模样,
结果呢?
哼!
赵构恨不得一脚把康履踹翻在地,拔出旁边架子上的宝剑,砍了此獠,
但他心知,在他周围投降派呼声很大,
即便他想要改弦更张,抛弃议和,决心跟金人一战,也必须谋定后动,
事不密则废,不可操之过急!
“好了,你的忠心,我已经知道了!起来吧!”
赵构强压心中怒气,尽可能的语气平静一些,
只是左手微微颤抖的手臂,足见他心中到底是何等的怒火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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