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岩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顺便观察一下街道两旁的商铺,瞧他们都是做什么生意。
那些比较气派,像是会发财的,多是绸缎庄、药铺、粮铺。
至于饭庄客栈,背后需要有人撑腰,挣的也是辛苦钱。
那些路面上担水卖菜、炒栗子画糖人的,虽然有些生意,但挣的只是散碎铜板,姜岩也不是很看得上。
没有办法,市场太小,经济活力不足,钱都在有钱人手里。
剩下挣钱的路,似乎只有做官了。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故人诚不我欺。
姜岩晃晃悠悠,来到今天收账的目的地。
这是一间车马铺,向外租赁马车,老板姓贾,名叫贾芝,算起来还是贾府的远支。
知道姜岩的来意后,贾芝立刻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为姜岩倒上一壶茶水,满脸赔笑道:“能不能请凤奶奶高抬贵手宽限几天,我这里又有两辆车的车辕坏了,只等修好了,能租出去,我立刻就能换上。”
姜岩抿了一口茶,不冷不淡道:“凤奶奶的脾气你也知道,那是不饶人的主儿,我替你说,谁去替我说。”
贾芝赔着笑,塞过来几枚铜板:“烦请您多多帮忙。”
替王熙凤做事其实是个肥差,出去要账,欠债的总要给几分面子,有时,姜岩也能揩些油水。
而且王熙凤精明得很,放钱出去也要看对象是谁,贾芝守着一个车马铺,只是暂时周转不开,并不是真的没钱。
他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将其揣到兜里:“那我就去替你挨一顿骂,这几天的利息怎么算?”
“自然照常计算,那就多多麻烦了。”
姜岩心里计算着,自己今天回去把银子先结了,如此一来,这几天的利息就落到自己手中。
这车马铺里有七八辆大车,还有一些骡马,总不用担心贾芝还不上。
唉,正经生意赚不到钱,只有先从不正经的生意上想些法子。
他抿了一口茶,看了看靠在院子里的马车,随口道:“怎么坏了?”
“路不好走,太过颠簸,听说城外正在闹流民,出城的人越来越少,生意不好做了。”贾芝一边叹气,一边弯腰修理着马车。
就和前世一样,若有风吹草动,影响最大的还是贾芝这样的中产之家。
穷人一无所有,所以并不在乎,说不得还期待一场大乱,可以重新洗牌。
贾府这样的家族根基深厚,轻易也影响不了。
姜岩在贾府经常充当车夫。尤其是王熙凤,出门总喜欢带着他,瞅着也气派。
所以,他对于马车的结构还算熟悉,也经常铡碎了草料喂畜生。
姜岩盯着坏掉的车轴,忽然心中一动,道:“能不能在车轴上加点东西?”
“加什么?”贾芝道,心想,难道你还懂修车。
姜岩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也是老司机。他指了指车轴和车厢的连接处,道:“你难道不觉得,马车坐起来太颠簸嘛。”
“有嘛,总比走路松快许多。”
贾芝有些不服气道:“我这车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用的都是上好的松木,慢慢阴干,又结实又有韧性,用在马车上,就像是坐轿子一样,飘飘悠悠,别提多舒服了。”
看来贾芝对自己的商品还蛮骄傲,虽然你是讨债的,我给你几分面子,但你侮辱我的马车可不行。
姜岩却是有别的想法,经过他这段时间坐车(赶车)的体验,这里的马车实在太过颠簸。
一是因为路不好走,和前世的道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二也是因为马车本身没有减震装置。
所以许多豪富之家,会在车厢里铺上棉毯褥子,或是在车轮上裹上皮革,试图起到减震作用。
然而作用相当有限,这些手段反而成了大家互相攀比的工具。
而且因为没有减震装置,马车无法行驶得太过,太快就容易坏。所以马车的速度,比双脚快不了太多,也就是长途跋涉比较省力些罢了。
姜岩心里琢磨着,若是能给马车安上减震装置,一来可以提高舒适度,二来也可以提高一定的耐久值。
现在马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像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有自己的马车,小门小户偶尔也会租一辆马车。商人运送货物,朝廷运输粮草,都会用到马车。
如此来说,市场也不算太小,若是能成功,说不得可以好好赚上一笔。
但首先要解决减震的问题。
姜岩前世也没有研究过减震结构,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弹簧。
将它安装在马车上,似乎也并不困难,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工艺,能不能手工制作弹簧。
离开车马铺之后,姜岩又去铁匠铺问了问。
上次铁匠铺的老板还认得姜岩,见到姜岩过来,立刻吩咐学徒倒茶。
“姜大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地方,府上不忙了么。”
经过之前的接触,姜岩已经知道这老板姓黄,名叫黄天虎,祖上世代经营此业。
相比贾府那些贵人,他还是觉得和这种人相处更加省心。
端着粗瓷大碗喝了一阵茶,姜岩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要求你一件事。”
说着,姜岩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这种东西能打得出来吗?”
黄天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将几个学徒叫来,大家互相讨论一阵,冲姜岩道:“这估计难度不小,我们都没见过这个东西,它是做什么用的。”
姜岩目光看看,见门口贴着的春联已经久了,他撕下来一缕,将它们缠绕在一起,冲着黄天虎道:“就是这样,要有一定的弹性。”
黄天虎毕竟是匠人出身,瞬时便明白了姜岩的意思,然后咧咧嘴道:“这怕是不太容易,但我可以试试,说不得成不成。”
姜岩本想付一些定金,但被黄天虎拒绝了,他推开姜岩的手道:“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嘛。”
姜岩默默把钱收起来,知道这是贾府的面子在发挥作用。
正这时候,忽有一个学徒捂着脑袋,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三儿,这是怎么了这是?”黄天虎道。
“还不是他不听劝,非要和那大力士比武,被人揍下了擂台。”一名学徒道。
黄天虎气得够呛,道:“我早就说过,咱们是出力的,不要想着出风头,谁让你去惹这种事。好了好了,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这几天回家好好歇着,我不算你旷工。”
“咱们一起去,去给三师兄报仇。”
“不过就是一个鞑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都不许去。”
黄天虎重重喝了一声:“我这个师父说话,还管不管用了。”
姜岩在一旁忍不住道:“黄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黄天虎吃惊道:“你难道没有听说,从北边来了一伙鞑子,在城中摆下擂台,说是要一试中原豪杰。
那人摆擂已经七日,每天去瞧热闹的不少,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姜大爷,你力气大,不如你过去,将那鞑子大力士揍上一顿,给咱们出去。”
“是了,姜大爷去肯定没有问题,我们一起去给你助威。”
姜岩笑着摆摆手:“我觉得你们师傅说得对,挣钱就挣钱,不要做打打杀杀的事。”
姜岩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自己有些力气,但也只是死力气,根本没学过武艺。
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输了可就一命呜呼,这种没有好处的事,姜岩才不会去做。
他又和黄天虎聊了一阵,眼看天色不早,便告辞回府。
半路上,看到前面围满了人,在人群中间,摆着一个擂台,上面站着一员大汉。
对方身高九尺开外,皮肤晒得黢黑,浑身上下长满了肥肉,就像是山林中的黑皮猪似的。
姜岩暗暗咂舌,这估计就是那鞑子大力士,幸亏自己没有答应,否则的话,怕是会被揍死。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
听得身边的人闲聊,姜岩才知道,原来这鞑子是北地的幽国人。
幽国原来是大焱王朝的附属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大焱王朝也向北地派出了总督,将一群山林中的野人慢慢教化。
但经过二百年的好日子后,大焱王朝难免衰落,渐渐失去了对北地的控制。
而鞑子却是靠着大炎王朝遗留的兵器渐渐壮大起来,他们聚拢了许多逃犯流民,俨然有与大焱分庭抗礼的趋势。
而在双方战场上,大焱王朝也经常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次是鞑子入京,商量两国岁贡之事,在城中摆出这样一个擂台,很明显是想着未曾谈判,先斩敌人三分威风。
不过看着这鞑子大力士在擂台上袒胸露腹的样子,底下的百姓还是瞧笑话的意思居多。
神京是昌明隆盛之邦,富贵温柔之乡,大家都是文质彬彬,穿着整整齐齐,偏偏你袒胸露腹,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这鞑子长得真怪。”
“瞧着黑野猪似的。”
“听说他们都是父女母子睡在一起,还不如畜生呢。”
擂台上的鞑子听不懂这里的话,看着擂台下议论纷纷的百姓,心中沾沾自喜道:他们定是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