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无言让气氛降低至了冰点。
宋怀远没有吭声，被拒绝预支的林妙竹同样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保持着莫名的默契，持续沉默的氛围直到抵达屠宰场。
来到大门前，在进去前宋怀远下了躺车，拿着烟给门卫散了根。笑着挥手回到车上。
放行后开车进入，来到上货区域，倒着车将车尾对准出货口。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宋怀远这才拿着购货清单以及一条香烟打开车门。
“下车吧，待会你帮忙抬上车就行。”
“嗯。”
刚刚经历过预支被拒绝，林妙竹的情绪看起来并不高涨。
应道一声后同男人一起下车。、
凌晨两点多。
空旷的场地，人倒是不少。
不少市内的肉铺散户也骑着小三轮前来进货。
宋怀远打眼环顾一周，发现屠宰场的负责人正在指挥分配时，立马凑上前去。
林妙竹察觉到了这一点，刚想也跟着过去。
可是当看到宋怀远与那个看起来肥头大耳的陌生男人有说有笑时，原本准备迈动的腿又停了下来。
站在小货车前，看着宋怀远和那人谈论着，勾肩说着悄悄话。
然后……
神不知鬼不觉把那条从车上拿下来的香烟塞给对方。
屠宰场的人假装推脱两下，随即紧了紧外套里夹着的香烟。
伸手接过宋怀远递来的清单后，回身指着分配的员工张嘴嚷嚷着什么。
林妙竹一直看着。
等宋怀远再次回来时，她都不太清楚刚刚两人究竟聊了什么。
看着男人把车尾锁扣打开，咚的一声落下后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马上，刚才那胖子说先让我们装。”
人前叫王哥，人后喊胖子。
宋怀远收起脸上的笑意，没有选择过度解释。
屠宰场出售的都是半扇猪，就算是一整头也会切割好后才让商户们带走。
宋怀远从车上拿了俩勾子，分给一旁的林妙竹一个后简单教学起来。
“待会用这个卡住骨头，使劲往车上运就行。”
毕竟是付钱招来的员工，宋怀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往前都是他一个人搞，偶尔那个王胖子会让员工也搭把手朝车上抬。
不过人家员工也不是白干的，既然帮了忙最起码烟是要到位的。
差点的还瞧不上，上点档次的也不便宜。
一来一回的花销，还不如请个人划算些，这也是为什么宋怀远想要再招个人的原因。
厂内的送货车驮着肉靠近车，板子升起后保持着与货车差不多的高度。
下来的人一眼就瞧见了拿着勾子的林妙竹，也没多想，开玩笑似的对宋怀远说道。
“老宋，终于吃不消了吧，我就说你得带个人帮忙！”
“你要有那嘴碎的功夫上来搭个手。”
“哎呦，我最近腰疼……再说嫂子不也来了吗，让她干就是喽。”
“……”
听着俩男人的交谈声，林妙竹在一旁还在想着待会该怎么发力才能把台子上的猪运到车上，莫名的被对方提到。
立马开口解释着。
“我和宋老板不是夫妻。”
“……”
“……”
刚把挂钩勾住猪后腿的宋怀远回身过来，瞧着一脸认真解释的林妙竹。
他已经离婚的事没有和屠宰场的这些人说过，毕竟是自己的私事，他不太想让外人多嘴询问。
面对这种调侃，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回应。
可是林妙竹倒好，她还一本正经的澄清起来。
开车的男人听后一愣，随即原本还有点犯困的劲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将视线投向另一侧的林妙竹。
过了几秒，脑子里就脑补出了另一种可能。
回头，两眼放光。
“可以啊老宋，还得是你会玩。”
“玩什么？”
“咳咳，别问了，抓紧拿着这头。”
踩在台子上，宋怀远没有搭理男人，反而催促一旁的林妙竹抓紧干活，别问那么多。
瞧着老板递给自己的勾子，林妙竹也站稳着脚步接了过来。
半扇猪也并不轻。
就算两个人一起用力抬，也让在女性群体中算力气大的林妙竹感到吃力。
一车装满，等二人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三点了。
驾着车离开屠宰场。
车子又一次的平稳上路。
和来时空车不同，拉满后的速度明显有点提不上来。
林妙竹的双手有点打颤。
长时间提拉重物，让她的掌心都因为提着T形勾而感觉热热的。
低头瞧着面前摊开的手掌，林妙竹小口小口的吹着气。
“以后和那群人你少搭话。”
“嗯？”
吹气的动作停了下来，林妙竹回头瞧了眼开车的男人。
“为什么？”
“都是群老油条，你被占了便宜也不知道。”
算是好心的提醒，宋怀远有点看不过女人那略显单纯的样子。
从凌晨见面开始，对方先是给自己送了俩包子，然后就迫不及待开口想要预支工资。
宋怀远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很有心机的做法，相反只有不擅长这种办事风格的人，才会照葫芦画瓢，反而学的不像。
如果今早先给他带了包子，然后等工作完再提预支的事，那时候得到的结果或许就会与一早不同。
经过这一趟，宋怀远大致了解了身旁女人的性格。
是个很实在的人。
并没有因为自己拒绝预支就偷懒，相反干起活来格外的卖力，有些他自己提着都觉得沉的猪，对方反而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往车上运。
在有着一份工作的前提下，还来自己这里兼职。
宋怀远不清楚对方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可是这样努力生活的人不应该也不可能被他看轻。
听着身旁男人的善意提醒，林妙竹虽然没太明白具体的意思，可是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谢谢，我知道了。”
道谢结束，车上的氛围再次沉默。
驾着车驶入市内，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宋怀远与林妙竹二人一家家的送达。
交货，收款。
因为一趟没拉完的缘故，在车上货物清空后又回了趟屠宰场。
往返两趟，等将货物全部送达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六点多。
清晨，马路上的车辆开始多了起来。
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又或是推着摊位的早餐商贩。
等着红绿灯的前夕，宋怀远难得放松下来。
车内的氛围依旧沉默，可这次不再是因为没话说，而是因为两个人都因为耗费了大量体力而感到疲倦。
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宋怀远抬起食指轻轻敲打着。
“你几点去上班。”
“嗯……”
因为太过劳累而靠在车座上的女人听到询问后坐直起来。
“七点。”
“那还来得及，需要我送你直接过去吗？”
“不了，如果可以的话……放到前面那个路口就行，离我家还挺近的，我得先回家换身衣服。”
婉拒着男人直接送自己上班的好意，林妙竹想了想还是觉得顺路回趟家比较好。
她家的位置与宋怀远回家的路相通，只是要多拐一个路口。
“行。”
答应着，宋怀远在红灯结束后驱动车辆前行，在抵达路口时靠边停了下来。
“先等一下，我给你结账。”
唤停了正要下车的林妙竹，宋怀远从车座低下拿出了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现金。
抽出一张五十面额的纸钞，犹豫几秒又放了回去。
唰唰的数着。
“给，拿着吧。”
“这……”
目睹对方拿钱全过程的林妙竹愣在了座位上，原本疲倦的双眼也在看到递来的钞票时重新恢复了精神。
眨着眼，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在心底默默数着。
过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男人。
“宋老板……说好了一天不是50吗？”
低头看着对方递来的两张百元面额的钞票。
“而且你也说了不会预支……”
“话真多，我都给你了拿着就是。”
宋怀远嘟囔着一把将钱塞到对方手里，随即把腿上装着现金的塑料袋封口，又重新塞回车座下。
目视前方，过了几秒才侧目说道。
“我开始说的是不能预支四天的工资，又没说不能预支三天，今天的50加预支的150，正好200。”
“宋老板……”
“行了，赶紧下车吧，这边不能停太久。”
“哦哦，我，我这就下车。”
急忙将手中的钞票叠好，林妙竹卸下安全带开门从车上下来。
轻轻关闭车门，透着半开的车窗，垫脚瞧着车内的男人。
“谢谢你。”
“谢不谢的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明天能准时到场。”
坐在车内，宋怀远抬手用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眼睛，比划了一下后又反过来指了指窗外的林妙竹。
半警告的提醒着。
“我可记住你了，别辜负我好不容易才有的善心。”
“好的，我一定不会的。”
“最好这样。”
留下最后一句，宋怀远重新将手刹放了下来，挂上档后半联动着驱使车辆前行。
车子动起来，留下了路边站着的林妙竹。
车子跑起来后速度挺快的。
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林妙竹的视线范围中。
站在路边，望着前方路口处右拐后已经不见踪迹的车辆。
林妙竹的耳边传来自行车的急促铃声。
向后退了两步。
等自行车从面前驶离后，才又一次的抬头望去。
看着那路口早已空无一物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