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在吹。
利欧面沉如水，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
“是你杀了乌鲁，格雷。”
“你不配叫乌鲁的名字。”
利欧瞳仁猛地一缩，右手如鬼魅般从斗篷中伸出，轻轻一挥。
纯洁凌厉的冰刃宛若激光般射出，在格雷身前迅速幻化为一柄巨型冰锤。
“啊！”
格雷立刻遭重，身体被砸得伤痕遍布，狠狠撞向身后的残垣，将那断壁撞得粉碎，扬起漫天灰黄的粉尘。
当灰黄的粉尘散去，格雷身形摇晃，缓缓起身。
他颤抖的目光先是落在地面，随后缓缓上移，定格在利欧那双充满愤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双眼上。
然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内疚到无法对我出手？”
利欧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轻声嗤笑道。
“那就别妨碍我，我要复活戴利欧拉。”
格雷大口喘着粗气，勉强瞥了利欧一眼，声音疲惫，却透着一股决然。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哼哼~”
利欧笑得愈发肆意张扬，手掌霍然张开，随手丢掉头盔，死死盯着格雷那张满是痛苦却又毫无战斗欲望的脸，冷冷道。
“那好，既然如此，求仁得仁，我们就来一决胜负。”
“ICE MAKE，冰之大鹫！”
利欧轻挪身形，向前迈出一脚，施展魔法。
“咻——！”
“咻——！”
数十个张开双翼的洁白秃鹫，利刃一般划过空气的咽喉，带着将一切事物撕成碎片的气势，朝格雷的方向疾驰而去！
格雷艰难站定，张开双臂，嘶吼道。
“ICE MAKE，冰之盾！”
冰蓝色的魔法阵如同呼吸般在空气中闪烁，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一面巨大的扇贝形冰盾稳稳地抵挡在格雷身前。
鸟儿们扑击双翼，轻松绕到盾牌背后，刺戳向格雷的身体。
听着格雷巨大的惨叫声，利欧面无表情，说道。
“为什么还要跟我打呢？这就是你的选择？格雷？”
“乌鲁说过，冰之造型魔法是心境的显现，你擅长【静】的造型魔法，我擅长【动】的造型魔法，这些你都忘了吗？”
格雷没有回应，艰难突破冰鹫的围堵，一个猛冲离开包围圈。
冰晶仿佛碎裂碎裂的镜子，在他身后发出清脆而巨大的声响。
两个翻滚之后，格雷沉势，猛地将拳头锤在手掌上，高声吼道。
“大槌！”
一只别墅大小的冰槌从天而降，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利欧。
利欧食指中指并拢，划破空气，一只巨大的猿猴浮现在他的身后，它双臂交叠，护住利欧头顶，轻松格挡下冰槌，将其粉碎。
无数细小的冰晶飘零在两人身边。
“简直不堪一击，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用双手发动魔法。”
利欧说道。
“这是乌鲁教我们的，不是吗？单手造型的话很容易失去造物的稳定性！”
格雷回应道。
两人眼神相交，言语里尽是火药味。
“我不一样，我的能力早就超过乌鲁了。”
“你别再自以为是了！利欧！”
“原话奉还，你有击中过我吗？哪怕一次？”
格雷拼尽全力，将拳头狠狠砸向掌根，双牙紧咬，用力拍击地面，怒吼道。
“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ICE MAKE，冰欠泉！！”
一条蜿蜒的人造冰河奔腾而出，刺戳出巨大晶莹的冰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移加速，冲向利欧。
当冰晶粉碎，那道身影却岿然不动，于冰雾之后，冷冷道。
“一样的，格雷，你从来都没有变。”
“我是你师兄，我比你强。我可以单手用造型魔法，你不行。”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外表坚定，实则内心软弱不堪，总是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完全是一副孬种的模样。然后堂而皇之地利用那份弱小劫持周围所有人，然后……”
利欧顿了一下，继续道。
“害死他们。”
“什么……都没有变。”
“我们虽然选了不同的道路，但是时间就仿佛凝固在了过去。”
格雷惊恐而无力地听着利欧的每一句话，脚底突然散射出白色光芒，将他的脸映得惨白。
“呜啊！！！”
一条巨大的冰雪巨龙拔地而起，将格雷包裹在龙头处，随后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砸向地面。
格雷脑部遭重，即刻发出幼鸟般痛苦的呜咽。
利欧看着那具抽搐的躯体，冷漠说道。
“所以我才要将你这块冰融化，清理被堵住的道路。”
“我的目标是超越乌鲁！这是我的梦想！”
“可是你却将这个梦想剥夺，我再也没有办法超越乌鲁了。”
他紧握双拳，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杀戮所带来的刺激，掌心不断颤抖，继续道。
“所以办法只有一个，只要杀死连乌鲁都没没有办法干掉的戴利欧拉，那我就毫无疑问地超越了乌鲁，我的梦想也就得以实现。”
利欧用狠厉而兴奋的目光盯着格雷，格雷只觉得那份狂热，令人战栗。
他拼命从地上爬起，扯着嗓子嘶吼道。
“你是认真的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戴利欧拉的可怕，那种怪物……”
“停手吧，利欧，不可能的！！！”
利欧怔住了，呆呆地望向格雷，短促的鸟鸣掠过天空，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如同饥饿到极点、即将择人而噬的秃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犬齿“吱呀”摩擦之后，便是格雷的惨叫。
“呜——啊！！！”
格雷的双眼立刻失去神采，他拼尽全力抵抗着脑部的混沌，才勉强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两道冰河从格雷的身体中央刺戳出来，分向两旁，冰棱的尖顶染上血色，绯红的液体瞬间凝结。
“你叫我停手，你说这不可能？！”
利欧疯狂甩动手臂，展开了单方面凌虐。
大鹫，巨猿，巨龙……各种冰之造型魔法轮番朝着格雷轰去。
刺戳，捶打，甚至冻结格雷身体内部的水分。
由内而外的剧痛，夺走了格雷身体的所有热量。
痛苦与寒冷交织，身体的感官已然形变，一切感受都化作难以忍受的灼热，从格雷的心底一直贯穿到颅顶，仿佛要将他的灵魂、记忆、一切都灼烧殆尽。
“那时候我们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不是吗！！！”
“你不会忘了吧！！！”
“就是因为你要向戴利欧拉挑战，乌鲁才会死的！！！”
利欧的话语中的愤怒越来越癫狂。
直到他将手臂伸直，用掌心对着格雷。
“你给我消失！！！！”
世界凝滞，就连空气也变得轻盈，幽蓝的天空染上纯白。
……………………
云朵于深蓝色的幕布上游移飘动。
格雷趴在地上，如同因为孱弱而被母亲抛弃的幼狮，细小的呼吸声，诉说着“认命”两个字。
他艰难地睁开左眼，向上挪动视线，瞧见那个熟悉的剪影。
“啊……果然是这样，被打的惨兮兮的。”
康纳一脸不忍，将装满水的玻璃瓶和树果放在格雷嘴边。
“呜咦……”
六尾一脸担忧，从康纳肩头跳下，舔了舔格雷脸上的伤口，抱着树果让格雷啃了一口。
“康纳，你……怎么在这里……？”
格雷声音微弱，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不是应该……”
“我应该逃命，是吗？”
康纳在格雷身边坐下，抬头看着黑暗的夜空，目光有些发怔。
“按道理应该是这样，以不被抓住为行动方针。但是吧，总是放心不下你，你在那种情况下救我一命，作为伙伴，我总不能把你丢下不是？”
“要是把你丢在这儿，你肯定会死的。”
“要是第一次出任务，就眼睁睁看着伙伴死掉，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康纳苦笑着看了格雷一眼。
格雷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重重摔在地上。
康纳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将他托起，扛在肩上。
“利欧呢？”
格雷虚弱问道。
“不知道，人都不见了，仪式也结束了，快去找大家吧，虽说你没死，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但是我心里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康纳屈膝跳动了一下，将格雷往上扛了扛。
六尾很乖巧地跟在康纳身旁，在空气中嗅来嗅去，为两人指明道路。
月明星稀，黑暗的林间小路，一半是海水的咸味，一半飘散着森林的迷醉气息。
夜晚的森林不再进行光合作用，就连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刚走出去几步，康纳只觉得肩头滴上水渍。
紧接着，就是格雷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格雷咬了下嘴唇，声音浑浊，言语被眼泪所浸染。
“是的……利欧他说对了……我没有资格……”
康纳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喉头黏腻。
他停下脚步，呼吸也不再平稳。
他压根说不准这种心情是为什么，格雷在他印象里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
可是听到他哭，比自己哭还要难受千百倍。
康纳心一横，撒腿跑动起来，试图用喘息声盖过格雷的啜泣，叫嚷道。
“不就是输了一次嘛！不就是输了一次嘛？！”
“你那种精神状态，赢了反而才不正常好吧！”
“我加入公会之后不就是一直在输吗？”
“被乌鲁蒂亚暴打，被艾尔夫曼锤在地上，甚至……”
他咬了咬牙齿，回忆里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浮现出来，嗤笑声还回荡在耳边。
“甚至被拉克萨斯看不起！”
“但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放弃，输了就练，练了就再次挑战，一直到赢为止！”
“格雷！听着，你比我要强太多，只要还能活下去，心里还有一口气在，你总会赢下下一次。”
“明白吗！！”
良久，格雷的啜泣声似乎小了些，他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嗯……”
康纳全身肌肉暴起，跑动地愈发快速，嘶吼道。
“大声点！！！”
格雷深吸一口气，叫嚷道。
“烦死了！你这家伙！”
康纳终于露出笑容，他的瞳孔里，映出了村落那闪烁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