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藏私房钱?”
曹年缓缓从柜台下,放酒的壁橱里,乃至于悦来门前的花瓶中取出了一块块的银两。那胖子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手中拿算盘的手微微颤抖。
“夫人,我是一分钱都没敢花啊!”
胖子一边哭诉着一边颓然地坐在了大堂中央的长凳上。
曹年哪还管那么多,将钱装进了一个小布袋中,哼着小曲慢慢消失在了长安街的尽头。
回到镖局,只见罗洼正将购置好的一些物件放在演武台边清点,台上的岳仪正在苦心钻研着枪法。而曹年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后,罗洼和岳仪只见他身上提着一个小铜锣,手里抓着一个棒槌。
不多时,再走出来手里又变成了破碗,还有一个表情呆滞的邓言。
“……他又干嘛?”罗洼望着曹年离去的背影问道。
“看架势,是准备要打更了……”岳仪长枪挥舞中,心里突然暗暗盘算着给自己也找上一份新的技能。
毕竟曹年那一手情动可让他心动的狠,战斗中片刻的迟滞都可能变成送命的由头。
……
“今个咱们来讲讲,何为科学的要饭……”曹年站在破城隍庙内,看着乌压压一片的乞丐,其中还掺杂了几个生面孔。
“那位,哪来的?”他奇怪地询问。
狗蛋在他耳边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好像是凉州城外哪个村里的,据说咱们的人为了讨多些钱都跑到了一些比较偏僻的村子变着法讨钱了。”
曹年一顿,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紧接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了自己的讲述。
时间慢慢流逝,曹年口干舌燥地停下了讲述,而后轻轻拍了拍身边靠自己最近的狗蛋。面向着这一张张脏乱的面孔,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多谢各位的抬举,捧我做了什么帮主。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可能就要离开凉州城了。”
“诸位的心在下无以为报,所以……”
他慢慢从布袋中掏出了一半的银两,缓缓递交到了离他最近的狗蛋手上,而对方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一张一合,却吐露不出半个字来。
“分给各位,能买上照身贴的就快些买上,钱不够的……就加把劲吧!未必没有翻身的一天。”曹年对着在场衣衫褴褛的众人微微一鞠躬。
而狗蛋连忙扶起了他,用手掌心捧着银两,生怕将其弄脏了似的。
在场的众人均是陷入了沉默,看着曹年慢慢地走到这城隍庙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土包旁,将一份照身贴原原本本地放在了上面。
似乎也不担心有人会去拿走。
邓言突然流泪,抱着曹年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年摸了摸邓言的后脑勺,在一众乞丐的眼里慢慢走远。
……
月升日落,曹年将那些吃食放在了镖局中,众人均是看呆了眼,似乎只要跟上了曹年便有数不尽的饭吃。但他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后在一群镖师的眼里慢慢提起了铜锣和棒槌向着街道中走去。
紧接着他们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吆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们吃着饭的手也是微微一顿,嘴里塞满食物不知该作何话说。只有岳仪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句:“人才啊!”
过了一时后他们又听见了一声。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
……
过了许久,四下一片寂静,曹年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少有地享受着熬夜的快感。
清冷的月光洒在银白的雪上,慢慢地出现了一行字。
【打更】【2/100】
他笑着摸索起了粗糙的锣面,对方变成了他心里的又一个宝贝。紧接着他和着月光开始在昏暗处读起了自己赢下的那本岐黄医术。
传说中岐黄医术的黄指的是轩辕黄帝,岐是他的臣子岐伯。相传黄帝常与岐伯、雷公等臣子坐而论道,探讨医学问题,对疾病的病因、诊断以及治疗等原理设问作答,予以阐明。
以至于后世岐黄医术就是俗称的中医医术。
他倒要看看这岐黄医术有多神奇,说不定能够根治他的怪病!
“第一方,还骨丹……”
仔细读到了子时三更,他长吐了一口气,发现里面不仅仅是医术,更有一些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药方,怪不得被划归为神鬼技能。
而后便是那些药方的材料却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想必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越往后展现对医术的要求也越加苛刻。
他缓缓收起了这本书,这书价值之高已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是眼下,他没空再回味了。
他轻轻敲响了铜锣,喊出了子时三更的特定喊话。
“平安无事!”
他在喊完的瞬间,扭身跑到了长安街角的酒家前,那盘踞于此的黑甲官兵似乎都已经收队休息了。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他一个人抬头望向了二楼的一间房。
曹年翻身上墙,在月光下如同一只轻巧的燕子,他的手中多了一柄不知何时从草垛中取出的长剑。
行走在墙身上,他离那房间越来越近,杀气也越发沉重。
此刻房间中的严林突有所感般惊醒,连日的噩梦都让他无法安眠入睡,曹年在擂台上那番借力杀人的情形始终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跌跌撞撞走到卧室中的一个桌边,心道明天就立即启程回大楚京城。
到了那里,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他舅舅可是当朝的丞相。虽然他这次办事不力,让罗洼拿到了镖,但只要他回去……
他正举着茶杯慢慢想着,心情逐渐安定。
突然间,窗外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他探头望去,只见是一只黑猫正在积雪的墙上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形态优雅。
他拱了拱鼻子,随手将那只野猫驱赶。
转身的一刻,便看见曹年笑着盯着自己,面部与自己几乎贴上。而其手中,一柄长剑在月光映射之下散发着寒光。
“大人好。”
“你干嘛!你敢!救……”
严林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脱,救字却还未说出口,便感觉到一阵火辣痛感从腰部直直传向大脑。
“傻逼,这还需要问吗?”
曹年用绢布轻轻擦拭掉自己剑上的血,盖在了对方慢慢没了生机的脸上。
就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声的询问:“大人?”
他立马翻身跳下了酒家,将锣鼓重新掏了出来。
“天寒地冻!”吆喝声在街上传了许久。
紧接着火把高举,官兵整齐的脚步响在了整个街道上。
曹年举剑正准备应战,踌躇间突然看见黑暗里一个戴着枷锁的人影冲出,长棍虎虎生风。
末了,对方朝着他这边望来。
两人隔着浓重的阴影四目相对。曹年转身便走,而那人看向了新一队冲来的官兵。
“着!”
吼声响彻街道。
而曹年已经遁去。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间黑暗的屋子前,屋子旁是尚未烧尽的干柴灰,显然被利用了许久。窗户也是破的,透过破洞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而床上躺着的便是靳修。对方桌上是已经干枯的橘子皮,但是却依旧舍不得丢掉,几个铜币被孤零零地摆在旁边。
曹年抬手轻轻敲了会门,女人抹着眼泪不敢作声。
他叹了口气,轻轻将自己从胖子手里搜刮到的另一半银两慢慢伸进了破窗中。
“拿着吧!”
躺在床上气力全无的靳修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向你买橘子的钱。”
靳修的泪瞬间沾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