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所选的圆蚌果不其然开出了不少的料。
然而,也不知道该说她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虽说确实顺利地从蚌肉中拨出不少洁白的珠子,但那些大多存在有颗粒过小,亦或是形状不太规整的毛病,哪怕是勉强制成饰品,也不过只能做一圈点缀,显不出多少风采,反而稍显俗气。
——倒是其中一颗深得她意。
不光个头比其他的大上不少,圆润洁白中少许泛着一丝幽蓝的光,就说那外形也颇为整洁,除却有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小圆孔外,却是看不出任何剐蹭与瑕疵。
“我还真就第一次看见一次就开出这种品象的……”
店员忍不住瞟了眼前的小姑娘两眼,又仔细揣摩着于掌心滚动的圆珠,讶异地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头,转身将其带至加工台上。
依照刚才他同时雨的沟通,这枚品象不错的珠子,会在经过简单的打磨上光与钻孔等一系列步骤后,制成一枚细巧的银簪。
虽说最终的成品大概率比不得那些历经时间打磨的饰物,甚至还要多付一笔材料费,但不知为何,定下决定之后,时雨的心情忽地有些飘飘然。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她暂时还没多少想法,却又不舍得就这么白白丢弃,最终决定依着店员的建议,先收纳在盒中放至一旁,等什么时候有了好的想法再动手——反正到时候只要记得再给店员一笔材料费和加工费就行,对方甚至乐得如此。
“为什么想到要做银簪呢?”
攀着少女的肩膀,静怡自她的身后疑惑地探出脑袋。
她的下颚轻巧地搁在时雨的肩膀上,平缓呼出的鼻息带着温湿的气流从耳畔略过,拂动着耳廓外的绒毛,痒痒的,使得时雨下意识地就想要偏头躲避。
但时雨最终还是忍下了这种冲动,她只是偏头看了眼静怡的侧颜,继而又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歪着脑袋同对方的面颊靠在一处。
两人忽然都不再言语。
短短的几分钟内,这件装点雅致的室内,便只剩下两颗紧挨在一处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就连那刻意平缓的呼吸,以及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都沦为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没有异常的光影在眼前闪现,就连那时常于路人脚边无意识窥见的灵魂倒影也变浅变淡,犹如将要消失般。
盯着落地窗外的世界,一瞬间,时雨觉得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了尚未觉醒异常能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透亮,闪耀着美妙的光彩。
一向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几欲瘫软。
“时雨……”
静怡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正门处传来清脆的声响。
迎宾的风铃摇摇摆摆,欢快的童声传来,打破了店内这一隅的宁静与悸动。
有年幼的孩童在家长的带领下踏入店内,幸福的情侣彼此捧着多彩的多球冰激凌巧言谈笑,推着装载有丰盛物资小车的青年自店内踏出……
再远方,从那菱角与圆角之间,从金属与金属的框架缝隙之中,露出一角的天幕尚且湛蓝,唯有一角方才晕染上些许绯霞的色彩。
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时雨整了整并无凌乱的衣角,慌慌张张地向着工作台方向跑去:“我、我去看看做得怎么样了……”
那副慌乱的模样,就仿佛突然遇上了什么重大事件,再不去看便要赶不及了那般。
静怡愣了几秒,望着少女忙不迭远去的背影,忽然噗地一声笑出声。
遥想当初,她将对方从那个充满压抑的病院内侧捡回来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这一转眼,都已然过去小半年多了,眼见当时那个处处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吓得躲至她身后的少女,此时已然可以露出这般轻松愉快的表情,她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了几分舒畅。
或许是因为自己有切实地帮到别人?
静怡思考了几秒,脚步轻快地缀上少女的步伐。
“时雨,把那些小珠给我吧?”她的语气轻快,同有些疑惑地回望过来的时雨轻轻眨眼,“刚好我也有想要做的东西,既然你想不到,不如让我试试,怎么样?”
时雨犹豫了一下,点头,将密封盒放入静怡的掌心:“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静怡想了想,轻快地跑至角落内的一处工作台上:“方便我借用一下工具吗?”
店员抬眼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别弄伤自己就行。”隔了两秒,他又补了一句,“材料随便选,给钱就行。”
“知道知道。”
在时雨疑惑的目光中,静怡熟练地操作着台面上的各类工具,很快,角落里便响起了连片的击琢声。
“倒是个熟手……”
拭去表面多余的粉尘,对着灯光仔细反复确认过成品上没有留下额外多的剐蹭后,从位上起身的店员忍不住再次探头向角落张望,确认对方操作娴熟,并未有多少容易伤到自己的迹象后,讶异地挑眉,转而又多看了时雨两眼:“这姑娘难不成还是个同行的?”
时雨摇头,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兴趣啦兴趣!”静怡俏皮地眨了眨眼,熟练地将手上的红线编制作理想的模样,自已然打通孔洞的小珠内串出,飞快地编出好看的绳结,“读书的时候什么都想学一手,金工雕琢还有编制女工,等回过神来就都会一些啦!”
在她的言语间,一个带有两穗的漂亮挂饰便已然出现在她的巧手下,绽开的五瓣上有着白色的玉珠点缀,犹如花蕾随着花朵的摇动而轻轻摇晃。
店员又是嘀咕了几句,快步迎向下一位客人。
将曲针在绽开花朵背心处用熔胶固定,简单的调试后,静怡露出了笑容。
“给!”
她转过身,高兴地将其别在时雨的领口,随手拨弄,注视着花瓣的轻微颤动,满怀喜悦:“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喜欢吗?”
时雨呆呆地低头注视着,有些想笑,又忽地,禁不住留下泪来。
“欸,怎么、怎么哭了啊?”
静怡手足无措地看着身前的少女,却见对方突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银簪别在自己的发后后,接连退出几步,被泪光打湿的面上是第一次看见的轻松而真挚的笑容。
“一直以来,真的十分感谢你的照顾,静怡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