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步将要登临‘无冕’的存在?”
听完少年的解说,奈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坐在椅子上半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的背影,神情严肃地轻声念道:“你确定你所说的话语的真实性吗?要知道,即便只是接近登临无冕,但只要对方仍旧切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其所代表的意义,也绝非是无数名同等顶尖的黄金阶可以代替的。”
而后,便能够听见有轻笑声传来:“我既然能够将这一信息说出,肯定是已经得到过验证的。”
他并未恼怒地转过身,也没有发出驳斥的言论,只是淡淡地笑了几声,像是在嘲笑于奈尔的无知。
“那位活动的主要时间还有往前推上大约六七十年,直到五十年前因为一次意外后才逐渐退居幕后,做起了统筹和规划。寻常的案件是用不到他出面,而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也多数是借由手下的人作为转达,而自己只需要在拿到大部分的情报后进行推理,得出结论后再交由他人论证即可。
“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但他其实一直活着,之不过近些年来的活动已经越来越少了罢了。”
奈尔仍旧紧皱着眉头:“只需要他人转达……?这种推理得出的结论难道不就只是空想吗?”
少年微微偏过了头,露出了一小部分被黑发遮掩的耳朵,犹如传说中精灵那般,但整体轮廓却仍旧形似人类的尖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信息不够齐全的情况下,这确实只是单纯的空想。
“但那位不一样,那位之所以可以成为接近无冕的存在,就在于,他本身拥有着一项久经使用之后已然固化的超能,而这项超能的存在带来的便利,就是可以使他在得到大部分准确的信息的情况下,完备地用自己的想象,构建、还原并再现出一切发生过的事件——就像是曾经那些神神叨叨的神棍们所说的那样,他从某个至高之主的手中获得了启示,然后,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
勉力按住不住狂跳的额角,奈尔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注意对方的话语,以此来减少自己想要按住他的脑袋与桌面来个激烈的亲热的冲动:“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个世界上应该就不存在他不知道的事情了,那他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屋内呢?那样岂不是很麻烦,就连想要做什么都需要他人去帮忙。”
“因为信息。”
少年伸出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脑壳:“你能够想象,只要一醒来,就会不断地摄取到无数信息的感受吗?无论是周围环境的状况、建筑的结构、一个人的身体情况,还是他人的思考、脸上的表情、说话的情绪、曾经的经历、一直以来的喜好,甚至是一个人底层的记忆,以及恐惧的事物……
“无论这项能力诞生的最初是否是需要主动去激活,在他逐渐习惯的同时,这项能力也从最开始的单纯的术法,化作了某种本能的记忆,而信息,却是永远也没有止限的。它只会增加,永远地增加下去,直到一切的终末。”
轻轻抿了口温热的褐色茶水,少年带着一丝怅然,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他最开始也曾为得到了这项能力而感到兴奋,因为相比起其他来说,这项技能的施展太过便利了,甚至是近乎没有任何有关于代价的索取。但是,紧接着,随着他不断的使用,噩梦紧随而至。
“最开始,只是一次近乎真实的噩梦。他在无尽的知识之海中努力挣扎着,却被一次比一次更大的浪潮所打翻,越是努力,便越是沉沦。再然后,是开始头晕,而胸闷也紧随而来。这项能力与他本身可以说是过于得契合,即便是没有主动使用,也会自行地用出,并且所能够得知的信息也逐渐开始扩容,从最开始简单地判断一个人是否撒谎,到后面可以推测过一个人近几个月的大致行动,再到看穿一个人最近几年的大致安排。而到最后,他得到了一个近乎是真实的世界,从仅仅几句的话语中构建出来的,近乎真实的虚假世界。”
“这并非是好事。”
他再一次打断了奈尔的话语:“高强度地使用虽然有效地提高了他在相关领域的要素的凝聚和显现,推动了他的修行,但却早早地透支了他的灵性。他开始出现幻觉,容易变得敏感且多疑。他的大脑早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却始终无法得到有效的放松。而如果他真的借由这一能力登临无冕,到那时候,全世界的信息都会于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形成强烈的冲击。即便是能够顺利地挺过去,想必存在于此的,就已然并非是他自己本人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少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等待着他“唯一的听众”的发言。
沉默,而后深吸一口气,奈尔凝视着少年的背影:“……我可以理解他的难处,但我并不理解,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银发的青年转过头,看着似乎一切都陷入静止的世界,原本坐在他对面正要说些什么的卡特利诺也静止在原地,两眼微闭,一手抬起,似是正想要说些什么般打开了喉舌,却没有半点声响传出——或者说,他正在说些什么,但相对于奈尔此时所处的空间来说,他的时间变慢了无数倍,以至于被拉长的声音无法形成其真正的音调,而是变成了某种,近乎可笑的、遥远而陌生的音节。
奈尔再次看向了没有做出回应的少年的背影,将自己的询问重复:“你既然能够把我单独拉到这里却又不让别人发现,想必你的能力远在我之上,而我又同你不熟,即便是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我也是无法反抗的。但,你又故意同我说这些,相比是有什么事需要让我去做,对嘛?”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孩子。”有着尖耳的“少年”微微侧头,他轻笑着说道,“我只是看你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为了让你不要声张才这样做的。当然,这也并不代表着什么,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那你没必要向我说那么多。”
“嗯,好吧,我其实是像要向你借取一样事物,虽然比较麻烦,但这也没什么。”他轻松地耸了下肩,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作为等同的代价,我也将我的祈愿向你说明。
“而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奈尔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却又无法捕捉到那丝预感的由来:“你取走了什么?”
像是在思考,走向大门处的身影停顿了几秒:“……或许会是很重要的事物吧?谁知道呢?不过还请放心,那件事物放在我这反而会更好,并且我也会很快归还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
“……这件事的原因有以下几……奈尔?!”
随着对方离开了,被减缓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卡特利诺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紧随着而来的,则是一整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撕裂感。
无法言说的疼痛袭来,却又无法像身体上受到的疼痛那样可以被抑止与治疗,这迫使这他不得不弯下身,双手交叉着环保着自己,于咽喉处发出无法被听闻的悲鸣。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即便是半身被撕裂也无法比拟的疼痛。
在脑海中如此迟钝地思索着,眼前的景象渐渐开始泛白模糊,在周遭众人四起的惊呼声中,奈尔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住己身的力量,侧倒在地上,而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