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时,除了我家的灯火还在亮着,整个村子竟漆黑一片。乡下人本就休息的早,今日更是特别,还没到傍晚,村长便吩咐各家一定要闭门不出。至于原因嘛,自然是因为我。
虽说现在已是盛夏,可是四下里却出奇的安静,以往的虫鸣鸟叫今晚是一点也听不到。我爹和我娘一直惴惴不安,在屋里死死地守着我,而我还是那副样子,睁着眼,神情呆傻,一言不吭,至于老闫头端坐在门口,闭目养神,仅有的亮光甚至只能将他笼罩其中。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老闫头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竟然闪过一道精光。然而没有影视中那些帅气的道术和功夫,老闫头从口袋中掏出火柴,颤颤巍巍的点燃了三根细香,随后又用刀割断了系在公鸡脚上的绳子。当公鸡消失于黑幕之中时,老闫头已经画好了另外一张符。
这一次老闫头以双指夹起符纸,而符纸竟突然燃起。待烧到一半,老闫头将符纸扔到正前方,与此同时他拿起桃木剑竖在胸间,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桥归桥,路归路,万物初始阴阳分。鸡引路,筷搭桥,生人勿进阴魂到。”
当最后一个字念完,老闫头睁开双眼,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那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不然,老闫头是以木剑为笔在空中画着符文。当最后一笔停下,桃木剑突然拍向筷子上的符纸,再次提起时,符纸竟已黏在剑身之上。
“去!”
随着老闫头的口中再次喊出一个字,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黏在桃木剑上的符纸竟然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极速旋转与拉扯。不大片刻,符纸竟然变得比一张单人床还要大,停在半空高速旋转。
就在此时,一声响亮的鸡鸣声打破了四下的寂静。老闫头放下手中的桃木剑,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的符纸。很快,那只雄伟的公鸡从黑幕中飞出来,越过黄纸,直接飞到老闫头的脚下,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突然漂浮在符纸之上,若隐若现,仅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既然来了何不坦诚相见,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话音刚落,那道缥缈的人影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如果我在这里,我想我会惊讶的叫出声,因为他就是我在宅子里看到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不见,你老了很多啊。杜先生,执念太深可不是好事,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既然你已经死了,就应该放弃尘世间的一切,何必这样做贱自己呢?”
看到那张苍白诡异的面容,老闫头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劝道。
“你要谈什么?”然而老闫头的好言相劝似乎并没有让对方放下戒备,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听起来有些渗人。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废话了。七喜那孩子的爽灵与伏矢在你的手里吧,他还是个孩子,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一个同村晚辈当你的替身?”
“你说的七喜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去寻找小龙和秀儿了。啧啧啧,死老头,当年你把我困在那个鬼地方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今日又来多管闲事。我劝你好自为之,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突然间,杜先生张开嘴,猩红的长舌顿时如同利箭一般笔直的冲向老闫头,然而距离老闫头喉咙只有一指之距时,却又突然停下来,慢慢的收了回去。细长的舌头竟直接拖到了地上。
“杜先生啊,还有两年你就可以投胎了,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真的要妄造杀孽?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状况,一旦杀业缠身,那可就要万劫不复了,到时候别说是投胎,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你可别吓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吊死鬼,就算进入地府也会被打入枉死城。投胎?啧啧啧!我才没有那个兴趣,我只想找到小龙和秀儿。”
“就算找到又如何?如今你们已是阴阳两隔,留在她们身边只会害了她们。这样,若是你交出七喜的一魂一魄,我愿意以十年寿命来超度你,让你早日投胎。杜先生啊,放下吧,也算是为你的孩子和媳妇积一点阴德吧。”
“死老头,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实话跟你说了,那孩子的命我要定了。无论你说什么,明天十二点一过,他就要替代我永远留在那座宅子。”
“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杜先生的言语终于激怒了老闫头。以十年寿命换取他投胎的机会,可以说老闫头为了我已经放弃了一切,然而杜先生却是油盐不进,身上的那股执念根本不曾消散。无疑这让老闫头很生气,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了桃木剑上。
“区区一个十年不到的吊死鬼,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看在同乡的份上,我才在这里好言相劝,可是你若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念同乡之情了。”
“啧啧啧,死老头,你以为把我困在宅子里我就会坐以待毙,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比七年前不知道强了多少。”
“哎,我也没有想到七年的时间不仅没能消除你的执念,反而让你越陷越深。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杜先生的长舌再一次冲向老闫头。然而面对这如同利箭一般的怪舌,老闫头动都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当长舌即将刺向老闫头的喉咙时,老闫头目光一狠,眉头一皱,猩红的长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区区萤火也想与日月争辉?杜先生,幻象在我面前可不管用。”
“老东西,你真的要跟我作对?”
杜先生的长舌并没有拖到地上,然而面容却变得越发可怕。干瘪的脸上凸显出一条条粗壮的青筋,两只眼球似乎也要夺眶而出,虽然他的舌头并没有之前那么长,可是依然超过了常人,拖到了胸口处。这样的容貌倒是和传说中的吊死鬼一模一样。
死死的盯着老闫头,杜先生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一瞬间,四周的温度竟突然变得极低。虽说我感受不到,但是我爹和我娘却忍不住的哆嗦起来,连忙找来棉被,将我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