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黑暗中,一双眼瞳悄然睁开.
“睡不着……”
呢喃声缓缓回荡开来.
接着,一道身影从床上慢慢坐起,接着轻步走至了房门旁,随即将房门给轻轻拉开.
“若是御板学妹今天也在那就好了……”
因睡不着而感到无聊,所以唐萧林正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以此来解一解闷.
因此,他这才走出了房间.
然而,当他走到昨天所坐下的位置旁之时——
“……哟,这不是小唐吗?”
声音带着浓浓的懒散,协同着酒气一同飘荡在空气中.
“……洛秋先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喝酒?”
无视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酒味,唐萧林边说着,边坐在了洛秋的对面.
“无聊嘛……怎么样,来一杯吗?”
一个未开过封的酒瓶出现在了唐萧林的面前.
“洛秋先生难道忘了?我还没有成年,可不能喝酒的.”
笑了笑,唐萧林婉拒了洛秋的好意,随即抬起手,轻轻将酒瓶推了回去些许.
“哎呀……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没必要去管那些已经无效了的东西了吧?”
说着,洛秋再度将酒瓶向着唐萧林推了回去.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才更应该坚守自己的本心不是么?”
回应着,唐萧林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非常抱歉……这酒,我还是不能喝.”
“哎呀,小唐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见唐萧林中规中矩的,洛秋忍不住说道:“你也不想想现在都已经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还认为遵守那些会有用吗?”
“确实没用.”
闻言,唐萧林回应道:“但,有些东西一旦有了开始,和可能再也停不下来了.”
“不瞒洛秋先生你说,我其实很胆小,很害怕[风险]这一类的东西.”
叹息着,唐萧林无奈叹了口气,随即接着说道:“所以,我没有那种去拼命,或者是放纵自己的勇气.”
“因此,我只能消除所有对自己的不利因素.”
说罢,唐萧林再度将酒瓶轻轻推回.
“作为替代,我就以水代酒,陪洛秋先生喝上几杯吧,还请洛秋先生不要拒绝.”
说着,唐萧林拿起桌面上的水瓶,对着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微微一倒.
“好啊,那也行.”
闻言,洛秋笑一声.
但随即,他的表情便是一变.
“……这才多久没见?你双手是怎么回事?”
此刻,他才注意到唐萧林的双手上缠满了绷带.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双手不小心在椅角上划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唐萧林轻描淡写的回应道.
“那你也是真的倒霉,这才过去多久,双手就都挂彩了……照你这运气,以后可怎么办?”
说罢,洛秋将自己面前已经少掉了半瓶酒水的酒瓶再度拿起,随即朝嘴中狠狠灌了一大口.
“……洛秋先生,很喜欢喝酒吗?”
虽望着洛秋身前桌面上大大小小的数个酒瓶,但唐萧林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不喜欢.”
回答声响起.
然而,洛秋的回答并没有让唐萧林觉得奇怪.
“既然不喜欢,那洛秋先生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呢?”唐萧林明知故问道.
果不其然——
“虽然我不喜欢酒,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东西.”
拍了拍自己有着稀疏胡渣的脸庞以保持清醒,稍微有些醉醺醺的洛秋淡笑一声,说道:“毕竟,喝着它,我就能忘掉一些东西了.”
“就能忘掉那些让我直到现在都后悔至极的东西了……”
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苦涩.
低语着,他再度抬起酒瓶往嘴中狠狠大灌了一口.
望着他的模样,唐萧林一阵沉默.
他虽然没有喝过酒,也想像不到酒的味道……
但他知道——
酒,是[辣]的.
要有多么深刻的痛苦才能大口的将这么[辣]的液体吞咽下去,刺激自己的喉咙,胸腔与胃呢?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他同时也无法理解.
因此,曾经打工的每一天……
望着每一个独自一人边喝着酒边眺望窗外的客人,
望着每一个坐在路旁边喝着酒边大哭流泪的成人,
他总会感到疑惑.
也正因为这样……
[那么,我也可以喝吗?]
这个念头,也从三年前就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不是因为好奇.
只是因为——
[我和他们一样都很痛苦,那么我也应该学会喝酒]
这种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出来的理由罢了.
但,也同样——
[小雅不喜欢酒味,所以我不能喝酒]
这就是让唐萧林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滴酒未沾的理由.
虽然滴酒未沾……
但,唐萧林非常能够理解洛秋的心情.
他也深知,这种时候,伤者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
“洛秋先生,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微微一抿杯中之水,唐萧林望向了窗外.
反正我可是过得非常累呢……”
月光下,唐萧林的面庞一片惨白.
“这三年来,我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睡觉时的四小时……因为,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学校上课,要么就是在各处奔波打工.”
说着,唐萧林摊了摊手.
“说实话,若不是家里还有个妹妹,我早就直接随便找了个高楼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声音渗透进飘渺的月光之中,显得有些凄凉.
闻声,洛秋不禁轻轻打了个冷颤,随即醒了酒.
“……你的父母呢?”许久,他轻声问道.
“三年前去世了.”
回应声仿佛失去情感,如同被空气中的寒冷无情同化一般,变得冰冷刺骨.
“抱歉……”
“不,没事的,相反,我还要和洛秋先生提前道个歉.”
闻言,洛秋一愣.
“虽然我不知这么说对不对……但我还是想说……”
拿起酒杯,唐萧林将其伸向前,与洛秋手中的酒瓶轻轻一碰.
“[我能体会你心中的悲伤,还请节哀].”
唐萧林说出了这句从三年前的那个雨天起,自己就再也无法遗忘的话语.
因为,他一直觉得这句话很虚伪.
体会?
你能体会什么?
是能体会那仿佛都要将心脏撕裂剖开的痛苦吗?
节哀?
我能节哀什么?
是能节制那仿佛都会将意识摧毁殆尽的悲伤吗?
不……
你|我,
体会不到.|节哀不了.
所以,这句话十分之九都是虚伪的.
因为,剩下十分之一的真实,都是建立在[已经经历过]这一事实上.
安慰受伤者的,永远不会是以俯视角度而随意所说的一句同情之语,而是来自与受伤者有着相同经历之人的关切之言.
所以……
“不,谢谢.”
随着道谢声,又是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你能说这句话,我非常感激.”望着唐萧林,洛秋认真的说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伤者需要多休息才行.”
说着,洛秋从位置上站起.
“多谢关心,保重.”
跟随着洛秋同一时间站起,已经起了困意的唐萧林向着其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你也一样,保重.”
随着回应,又是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月空下,酒瓶与酒杯轻轻碰撞在了一起.
……
望着唐萧林离去的背影,洛秋轻喃一声,随即将瓶中残留些许的酒水倒在了桌面上另一个崭新的酒杯之中.
“看来……”
他将酒杯缓缓举高,对向了苍穹上那抹惨白的明月.
“我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坏毛病呢……”
柔和的月色透过酒杯照射在他的脸上,却将他的脸庞照耀成了美丽的红紫色.
“这是为什么呢?”
望着天上那轮红紫色的明月,他喃喃发问.
“呐,乔治?”
当然,没有回答.
也不可能会有回答.
人未醉,心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