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女人的脸在笑。这张脸很丑,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很大,仿佛在脸上被划了一刀。牙齿参差不齐,很黄。颧骨凸出。最让人感到恶心的是眼角上的一颗黑痣,大如米粒,中央长出一根长毛。
“世人总嫌丑爱美,你也不例外——”
这声音悠悠然,却很尖锐。她说得很慢,像一阵细雨。听在心中,毛骨悚然。
“对不起,”我抱歉的说,“我并没有嫌弃你的丑陋。”话音未落,一道雷电劈在我身旁十步的距离,倏地巨浪再一次涌起。我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冲出巨浪。
我站定,定神睁眼,那张丑脸看着我咯咯咯地笑。“虚伪,你太虚伪了,”声音依旧悠悠然,“给你一个机会。快,说说看,我......长得美吗?”
“虚伪,你太虚伪了”她刚才的话依旧回荡在我耳边,我心想她喜欢听真话,鄙视虚伪。“你......不美!”我轻轻说出。
“什么啊?”蛇身猛地伸入空中,大海的上空电闪雷鸣,这张脸在空中放大俯视着我,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口把我吞噬。不过她并没有,九头中一张沉睡的脸缓缓苏醒,这张脸很漂亮,找遍人世间也找不出如此漂亮的脸。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赞美此刻看来显得——滑稽、可笑。
“人家说的可是实话,你怎又不爱听了呢?哈哈哈——”
她的声音很沙哑,但并不美妙,与她美貌的脸有着天壤之别。那张丑脸慢慢退去,而后沉睡。
漂亮的脸注视着我,含情脉脉,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有闪电,使人心欢怒放。我仿佛正在走向一个深渊,像罂粟花的麻醉,我会溺死其中。我身体倏地燥热起来,背脊骨的皮肤像在燃烧,我猛地回过神来。
漂亮的脸正咯咯咯地笑,“别反抗,”她说,“屈服吧,没有人能抵挡我的美。”
我轻笑,“你不能降服我,”我说,“因为你太美了,美得不真实。”
“记住这张脸,”她柔情似水地说,“我是存在的,在未来我们注定相遇。”她慢慢退去,而后沉睡。
我愣愣地回想,这虚实相融,真假难辨的情境。突然一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这是一张读书人的脸,斯斯文文。
“我很寂寞,”他轻声说,“你能陪我玩吗?”
我愣了愣,他紧接着说,“只要你陪我玩,我就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他天真无邪地笑,“真的,任何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
“那好吧,”我狡黠一笑,“你要玩什么?”
“我要引天上的雷电下来,”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要帮我接住哦!”
话音毕,我大惊。我还来不及思索一道闪电正从我的头顶洒下,我只觉全身一阵麻,顿时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雷雨把我唤醒。原来不是雷雨,而是这读书人的口水和嘶吼。
他定定地看着我,“好玩儿,好玩儿,”他兴奋地说,“接着玩,我们接着玩。”
我舒展了一下肌骨,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并没有异样,“等等,”我说,“你说过你会帮我实现一个愿望的。”
他天真无邪的神色瞬间烟消云散,“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他狡黠地看着我。
“这么说,你是骗我的了。”我定定地注视着他。
“哈哈哈,”他大笑,倏地换回天真无邪的面孔,“好玩儿,好玩儿。不就是一个愿望吗,你说吧。”
我被他搞糊涂了,我甚至都怀疑他有双重人格。我轻轻一笑,“帮我苏醒彼岸之力。”
“好啊,”他把脸垂了下来,“彼岸之力。”他的眼中透着诡异,露出光芒。我心下一凛,紧忙退了一步。
“怎么?”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不想苏醒彼岸之力了吗?”
“算了,”我说,“你根本不能。”
“凭什么这么说?”他大吼,脸瞬间变得阴森恐怖。
倏地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他的脸皱的像橘子皮,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张皮抱着枯骨。他愣愣地注视着读书人的脸,“滚回去吧,丢人现眼。”读书人的脸慢慢退去,而后沉睡。
“年轻人,”老人的脸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你的愿望我能帮你实现。”
“不用了,”我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都这么老了,”他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彼岸之力,”他接着说,“苏醒了它你就永生不灭了,甚至能够位列仙班,难道你不想吗?”他顿了顿,“不,你想的,你骗不了我。何不让我帮你呢?闭上眼睛很快的。”
他在我脸上吹了一口气,我只觉很困乏,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很疲倦,最后我熬不住了,失去了全部的灵识,沉沉地睡去。我梦见一株红色的花,一株开两朵。“彼岸花。”我惊呼。它在燃烧,渐渐放大,大如泰山,火焰慢慢变成一条巨蟒,红色的巨蟒,像火焰。
巨蟒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我大吃一惊,它吐了吐舌头,嘶嘶作响,“屠苏,”它叫出我的名字,“还不快醒来。”话音未毕,我猛地惊醒。只见老者的脸正惊恐万分地注视着我。
我轻笑,“你不是想帮我,”我注视他,“你想夺走我身上的彼岸之力。”
“不,”我接着说,“你,你们,梦魇。你就是梦魇,别在遮遮掩掩的了,露出你的真面目吧。”
九个头,九张脸同时苏醒,他们异口同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又真能分清吗?”
“我身处幻境,”我自信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幻觉。”
“真的吗?”九个头异口同声道。
大海瞬间消失,而我眼前是一片火山,我被束在火山上,四肢锁着四根粗长的铁锁,脚下是一片石浆熔岩。一眼望去,火山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冰山。火山上闪现两个人影。男的红如火,女的白如雪。
烈火正在焚噬我的躯壳,我越挣扎火焰烧得越旺,铁锁勒得越紧。这痛如万箭穿心;这苦如万蚁噬骨。
“你们是谁?”我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变形。
“哈哈哈,”男子大笑,“欢饮来到真正的彼岸。你很不错,人类小子。”
“我们也是彼岸使徒,”女子说,“我们等了你很久。”
“为什么束我?”
“唤醒你体内的彼岸之力。”
“哈哈哈,”我大笑,“你们不可能是彼岸使徒,是梦魇,对吧?”
男子大笑,“看来你被他整得很惨,”他说,“没错我们确实在他的梦境里。”
“他是彼岸的一道大门,”女子说,“唯有通过他你才能来到这里。”
“你们真是彼岸使徒,”我说,“那我呢?”
“我们是前任彼岸使徒,”女子说,“我叫子宓,他是我哥哥子文。我们等了你很久很久。”
“那为何要束我?”我问。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子宓说,“自古以来彼岸使徒都是俩人,一阴一阳,但是你很特别,阴阳同体。这样的人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只有寥寥数人。”
“一个身体承载两种不同的力量是很危险的,”子文说,“你毕竟是男人,阳气总是要重一些的,为了使彼岸之力在你体内平衡,你的肌骨还要重塑。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你能忍受吗?”
我愣住了,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
“看来你不相信我们,”子宓说,“那先听听一个故事,听完了就做出你的决定。”
“上有天神,中有人间,下有魔族,是之为三界。而彼岸是通往三界的必经之路。很久以前魔族准备入侵人间大地,正当他们正要通过彼岸之地时被一对人间兄妹发现了,他们誓死守护,不让魔族穿过彼岸侵略自己的家园。但是他们毕竟是肉体凡胎,怎敌过强悍的魔军。他们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死去。不,准确的说是魔军以为他们死去了。就在魔军装备离开之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对兄妹重新站了起来,魔军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发现这对兄妹拥有了神奇的力量。他们劝魔军就此离去,可是魔军对人间这片土地垂涎已久,谋划已久,决计不会因为两个年轻人的一句话就此离去。可是结果让这些魔军大为震惊,这对兄妹只轻轻一挥手,所有魔军就像被风吹起的树叶一样溃散了。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株彼岸花,红色的彼岸花。自此魔族深深将这株彼岸花铭记于心。世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彼岸花现,世间平!”
“这就是最初的彼岸使徒,”子文说,“彼岸使徒具有维护世界和平的使命。这是你的命,不管你想不想,你都逃不掉的。”
“太匪夷所思了,”我说,“希望这不是一个骗局。”
“你可真是顽固不化呀!”子文轻笑。
子宓举起修长似葱,洁白如雪的右手,轻轻摆了摆。我的眼前浮现一片冰山。我看了看自己,发现我的身躯正陷在冰山之中。我还没从被火烧的痛苦中清醒过来,冰冷的刺痛已经流遍我的全身,像一点点地被抽筋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