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扎老爷。
七十多岁的庸扎老爷一头白长发梳成一条辫子卷在额上,这是藏族老人典型的特征。他那长期受紫外线辐射的脸颊成黄棕色。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双粗糙的手因常年劳作的原因有些变形了。
“好大的风雪呀!”我端起酥油茶喝了一口。
“哈哈哈——远方来的朋友,这不算什么,过了今夜雪会更大。”庸扎老爷笑嘻嘻地说。
“多喝几杯酥油茶,”庸扎老爷接着说,“你们是才里嘉泽的朋友,那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才里嘉泽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嘻嘻地看着庸扎老爷,“这几位朋友想向你打听点事,”他笑嘻嘻地谦卑地说,“要不是他们我恐怕——”
“行了,才里嘉泽,”庸扎老爷说,“不婆婆妈妈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你的恩人,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才里嘉泽看了看柳垂,“还是你来问吧。”
柳垂点点头,“我们想知道一些关于无人区的事。”
一听“无人区”三个字,庸扎老爷的嘴皮子抖动得厉害,“无人区——那里可是真正的地狱啊!”
“怎么说?”柳垂问。
“当年我们一行十六人,除了我,”庸扎老爷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全被狼人生吃了——”
一阵沉默。
“你可知狼人居住的具体位置?”我问。
庸扎老爷的脸颊上滚落一滴浑浊的眼泪,“各拉丹冬峰一带。”
“各拉丹冬峰的海拔在六千六百以上,”庸扎老爷接着说,“现在又是冰雪期,我奉劝各位明年开春再去吧。”
***
当曲卡客栈。
“粮草、弹药、马匹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卓玛说。
朗姆倒满一碗青稞酒,“谢谢各位英雄救了我那可怜的侄女,”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有什么用得着我朗姆的尽管说,刀山油锅义不容辞。”
“朗姆姑娘,”我问,“才里嘉泽一家离开了吗?”
“离开了,”她说,“在四川康巴有一家亲戚,放心吧,我们藏人那是最讲情义的。”
小兰手里拿着一坨羊肉,嘴里塞得满满的,“这烤全羊真好吃,”她看了看我,“沈一哥哥你也多吃点。”
我冲她笑了笑,“小兰,”我说,“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她把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眼珠子不停地旋转,“你说,沈一哥哥。”
“这两天估计你对狼人也有了一些了解,”我看着小兰,“各拉丹冬峰天气严寒,狼人又凶残无比,所以——”
“所以你要我留下,对吗?”小兰定定地看着我,像一个失去了宠物的小孩子。
“对,”我说,“我不能让你身处险境。”
阿呷一口喝掉碗中的酒,“小兰你想想,”她说,“你又不懂得武功,骑术又不好——”
阿呷还没说完,小兰打断道,“呵呵,我明白了,你们嫌弃我是累赘,对吧,还说什么不懂得武功和骑术。谁说的,我练过散打和射击,未必输给你。”
“敢不敢跟我比比,”阿呷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兰,“要是你输了就乖乖留下。”
“比就比,”小兰一拍桌子站起来,“谁怕谁呀!”
“行了,”我大吼,“三更半夜瞎胡闹什么。”
“小兰,”我柔声说,“你就在朗姆家暂住几天等我们回来。无人区实在太危险了。”
“知道危险那你还去,”小兰嘟着嘴说,“你都不怕那我怕什么。”
“我不同,”我说,“这是我的使命,就算我为此付出了生命也是无怨无悔的。”
“无怨无悔,”小兰定定地看着我,“就算我死在无人区了,我也无怨无悔。”
“相信哥哥,”我绕过木桌走到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会平安回来的。”
“朗姆姑娘,”我冲朗姆笑了笑,“我妹妹就劳烦你照顾几天了。”
“放心吧,”朗姆说,“我会把小兰当做妹妹照顾的。”
“谢谢!”
尔车从腰间解下一把藏刀,“屠苏兄弟,”他说,“这把藏刀是西域玄铁所铸,我爷爷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再传给了我,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他站起身来双手托刀向我递过来。
我一听这藏刀是他家祖传的,不敢接,“尔车兄弟,”我摆摆手说,“俗语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这是你祖传宝刀,我怎么能接呢。”
“哈哈哈,”尔车大笑,“俗语也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区区一把刀又何足挂齿,你要是不接我就当你瞧不起我这个朋友了。”
我一看他的神态及其认真,要知道藏人绝不玩弄虚礼,说要送出的东西绝对是真心诚意的,“谢谢尔车兄弟。”说罢,我接过宝刀。
我从脖子上拿下鹰爪吊坠,“尔车兄弟,”我把吊坠向他递了过去,“送给你。”尔车是典型的藏族男儿,绝不扭扭捏捏,接过之后立马戴上,再将跟前的酒碗倒满酒,“来,屠苏兄弟,认识你真高兴,干一碗。”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柳垂点燃一支烟,“杨柳的伤势太重,”他说,“这里又没有好的医疗设施,你们说该如何是好啊?”
“明天一早就送他回凉山,”步九抄说,“在不进行专业的治疗,他的命怕是真保不住了。”
“我不这么看,”柳垂说,“一个没了胳膊的人形同废人。”
“哦?照你的意思呢?”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一个没用的废人留在世上只会无畏的痛苦。”柳垂的眼神像外头的冰雪一样的冷。
阿呷点燃一支烟,“谁杀他,我杀谁。”阿呷说得很慢很慢但不容怀疑。
“别忘了,”柳垂定定地看着阿呷,“我才是你们的老板。”
“我不想无畏的杀戮,”如斯握住柳垂的手,“就送他回凉山镇,弟兄们会照顾他的。”
柳垂不再言语。
***
BG县。纳木错酒吧。
“步行了六天,累了吧!”柳垂一口喝掉碗里的酒,没有看我们。
“该死的风雪,”马王说,“现在啊,越往北海拔就越高,相应的风雪就越大。”
步九抄点燃一支烟,他的眼神看向酒吧的另一边,“这几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他说,“我能从眼神里看出他们绝非善类。”
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斜眼的余晖瞥了一眼,只见五条蛮汉正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我们。看他们的样子绝非藏人,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本地人。
“哇靠,”一条壮汉摔碗站起来,“小子看什么?”我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小子,”他走了过来,“我问你到底在看什么?”他大吼,完全不把我当做是人。
我点燃一支烟,“我们只想安静的喝碗酒,”我说,“你要是乖乖地把嘴闭上,我感激不尽。”我猛吸了一口烟,没有看他。
他身后的四条壮汉同时摔碗,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把锯短了的猎枪,拍了拍桌子,“知道这是啥不?”他看了看我,“枪啊——”
“我们只是想安静的喝杯酒,”柳垂说,“你最好在我还没有发火之前滚开。”
“实话告诉你们吧,”拿枪的壮汉说,“我们是——东北五熊,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打劫的......哈哈哈......”
“孩子们,”阿呷说,“乖乖回家吧,这个危险的世界不适合你们。”
“听听,”拿枪的壮汉说,“‘孩子们’,说实在我们哥几个饥渴了很久,我看姑娘还算标致,要是今晚给哥几个暖暖被窝,那我们就只取你们的产物,不杀你们的性命。姑娘,意下如何?”他正要伸手去摸阿呷的脸颊,我抽出腰间的藏刀,一刀削掉了他的一撮头发。这藏刀锋利无比,他此时成了一个秃顶丑男还不自知。
“大......大哥,你......你的头。”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看了看地上的头发。倏地明白了过来,“他妈的——”他咬牙切齿,打开猎枪的保险,“老子毙了你。”
还没等他把猎枪举起来,我举起藏刀又是一刀,好好的一把猎枪倏地变为两截。“再他妈打扰老子喝酒,我就把你的脑袋劈成两半。”我大吼。
“对......对不起——”
他们正要走我呵道,“等等,”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放完了屁就想走啊。”
他们愣住了,惊恐地看着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兄弟。”
“我只是好奇,”我说,“你们看起来不像是贼呀!”
“说得对极了,”柳垂从腰间掏出左轮枪放到酒桌上,“不说实话子弹可不长眼呐!”
“东北五熊”瞬间变作了“东北五狗”,“大......大哥,别......别冲动,我们是受人胁迫呀!”
我向酒保要了五个酒碗,倒了五碗酒,“各位好汉,”我说,“不用惊慌,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我叫熊东,”被我削掉头发的壮汉说,“这几位是我弟弟——熊西、熊中、熊南、熊北。我们的家在东北,这次来到BG县是来旅游的。”
“旅游?”阿呷怒道,“骗鬼呢!我看倒像是来偷猎的,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旅游还带猎枪的。”
“唉!”熊东叹了口气,“我们确实是来偷猎的,不幸的事羚羊还未见到,倒遇到了个人。”
“谁?”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