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何处是归宿。
牧羊地区以东是凉山镇;以西是连绵无尽的群山;以南八百里之外有个村子——刘家村,这村子主要以刘姓人家为主,只有百来户人家;以北是牧牛场,有大片的开阔草地。
司马山的马蹄印驶向西边连绵无尽的群山中,杨树等五人随着马蹄印一路追赶,天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冷,“妈的,”明天咒骂道,“这么冷的天,还没找到他们自己就先冻死在这儿了。”
“越往西积雪就越厚,那里甚至无处容身,”王兵看着杨树,“我们会不会中计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王明说,“他算准了我们会这么想,如果就此返回正中他的下怀。”
杨树神情严肃,“为防有变,我们兵分两路,”他看看着王兵,“你带王凯和马明折回打探,我和王明继续深入。我们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不然太冒险了。”
王兵、王凯、马天调转马头,杨树、马明继续前进,当天快亮的时候杨树和马明在距离牧羊地区三千里的雪松林里追上了蒙古马,而司马山和莫梅早已不知去向。
“这不是,”马明指着蒙古马,“史老爷的骑马吗?”
杨树笑了笑,“有意思,是我低估了这司马山!”
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调虎离山,”马明说,“希望王兵他们能有所获。”
王兵三人自与杨树分头后,他们三人又兵分三路,王兵去镇上,王凯去南面的刘家村,明天则去北面牧牛场,天亮之时在镇上碰头。他们约定,假如追寻到了司马山等人的踪迹,那就会继续追踪下去。也就是不会出现在镇上的人,他的追踪方向是正确的。
王兵在镇上一无所获,天大亮了马天很快就到了镇上,“牧牛场上除了牛,连只耗子的脚印都没有。镇上有什么发现?”
王兵摇了摇头。
“王凯呢?”马天问。
“他还没到。”王兵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司马山极有可能去了刘家村,”他拿出烟盒,“那里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说着点燃了一支烟。
三个小时后,王兵和马天在刘家村村口发现了王凯的马蹄印,前方不远处的石块上坐着一个老头儿,手里拿着个石烟斗吞云吐雾,很是享受的样子。
“老人家,”王兵和马天下马走上前头,“跟你打听点事。”王兵拿出一盒纸烟递给老头儿,老头儿笑得像开在春天的花儿,“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头儿放下手中的烟斗,抽出一支纸烟点燃,“好烟,好烟。”吞云吐雾着。
“老人家,昨天你也在这里吗?”王兵问道。
“是的,我天天坐在这里。”老头儿很肯定地说。
“昨天下午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从这里过去?”王凯问。
“一男一女,”老头儿想了想,“没有看见。”老头儿很肯定地说。
“那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从这里过去?骑一匹黑马,马鞍边挂着一把猎枪。”王凯又问。
“小伙子、黑马、猎枪,”老头儿想了想,“没看见。”他很肯定地回答。
马天笑了笑,“他不是个疯子就是傻子。”
“疯子、傻子,”老头儿重复着马天的话,“你是疯子,你是傻子。”他指了指王凯又指了指马天。
此时王兵和马天都已经确定这老头儿就是个疯子,不再理会他,进村了。
过了很久,老头儿扔掉第三支烟的烟蒂,站起身来,背后的树丛里走出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匹黑马,不错,这黑马就是王凯昨晚骑着的那一匹。女子和老头儿骑上黑马朝着与王兵、马天相反的方向去了。
朋友,你所料不错,这老头儿正是司马山,而这女子也正是莫梅。昨晚司马山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既被杨树识破了,当他看见王凯时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而可怜的王凯则在树林里昏睡了一整晚,到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原本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一走了之,可是,莫梅是孝顺的孩子,朋友,这很重要,她是个孝顺的孩子,而她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史老爷手中,虽然他们已经是死人。可是孝顺的孩子对死者总怀有愧疚,总想让他们有个衣冠冢,有个栖息的地方。
可想而知不管是杨树也好或是王兵也罢,他们只会无功而返,被司马山耍得团团转,当王兵找到王凯时他已经冻得只剩半条命了,王凯身体恢复了之后,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忘了这一次血淋淋的教训,发誓一定要将司马山碎尸万段。
可当他们真正找到司马山,那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杨树沉默寡言,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向史老爷献计,因为他已经将司马山和莫梅的心思摸了个透,“老爷,”杨树看着史老爷毫无表情,“莫梅是孝顺的孩子。”
史老爷听罢有些气恼,“你是想要我放了她吗?难道你也看上了她不成?”史老爷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白发更多了,史夫人更夸张,一病不起一天内换了十二个医生。
杨树毫无表情看着史老爷,像在看着自己的父亲,“老爷对我们母子有救命之恩,”他眨了眨眼,这是他情绪波动使然,“我怎么会向杀害少爷的人请求呢。”
史老爷笑了笑,“哦?难不成你有注意了?”
“如我所说,莫梅是个孝顺的孩子,”杨树看见史老爷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她的孝心。”史老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交给你去办,”史老爷凑到他耳旁,说:“别让我失望。”
杨树微微低头,“请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牧场里的人随你调用,”史老爷坐到竹制椅子上,膝上盖着一件羊皮,很柔软,“不够再跟我要。”他的指甲扣在椅子上吱吱作响,“不惜一切代价,要司马山给我儿陪葬。”史老爷脸上往日的慈祥消失了,露出凶残的一面,杨树明白司马山的一生将在逃亡中度过,直到死去他为止。因为他太了解史老爷了。
二月七日,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杨树将莫边父子的尸身丢弃在雪谷里,且将这个消息撒布了出去。史老爷为子报仇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凉山。
司马山是何等的机智,一看便猜出了杨树的用意,“一定是杨树的计谋,”司马山看着哭成泪人的莫梅,“史老爷那榆木脑袋除了逗逗鸟什么都想不出来。”
司马山兵行险招,住在凉山镇,从窗户看过去还能看到史家大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整整三天过去了,谁也没想到司马山会藏匿在凉山镇上。
他唯一的担心是莫梅,怕她承受不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忍。可是莫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失去至亲本就是极大的伤痛,更何况这至亲是因自己而死。她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心智还未完全成熟,而今她的至亲被残忍地弃之雪谷,没有安身之所,她消瘦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司马山难见的慌乱,而今雪谷已是非去不可,好个杨树,好一招釜底抽薪,逼得司马山无路可走。
司马山站在廉价旅馆的窗边看着史家的一举一动,史家已经被保护了起来,每个角落都有猎人把守,足足有二十个,他们个个都是百发百中的好手,很显然是史老爷花重金请来的。司马山想挟持人质这条路已经行不通,想来雪谷边上也埋伏着不少这样的猎人,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司马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弃卒保军。莫叔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而莫叔父子受他连累而死,他有罪,他该死。而莫梅却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她每天都过着居无定所,担惊受怕的日子。而结束这一切需要用他的命来换。
他怕死吗?
他怕,他怕的太多了,也逃避得太多了。他是个胆小鬼,自己犯了错总要别人来替自己承担。而今是该自己承担的时候了,虽然晚了,但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什么罪是不能用死来恕的!
他给阿梅留了一封信:
亲爱的阿梅:
我有罪,是我害了你父亲和哥哥。你原本有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是我毁了这一切。而今我要去赎罪了,虽然晚了,但希望还能有点用吧。原谅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莫叔和莫健,我们都会祝福你,保佑你。
请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如果余生快乐太难,那么,我祝你平安!
爱你的司马山!
莫梅醒来时天已近黄昏,司马山给她留了一封信,她拿着信,感觉到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恨自己连一个字也不识,慌慌张张地跑下楼。
很快她已经走在大街上了,见人就问“你认识字吗”,直到问到第九个人时才让她找着一个识字的。她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将一切危险抛出脑后,她不识字司马山是知道的,可司马山还是给她留了一封信,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她就算是个笨丫头也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