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转眼来到了廖庭面前,他偏过身去,毫不费力的躲了开来。他缓缓回过头,却发现那人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往许睫的方向跑去。廖庭暗叫一声“不好”,许睫离得太近,想追上他已然来不及。
那人跌跌撞撞的举着手的刀,并未挥向他面前的人,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寻找一名人质,寻找一名作为谈判筹码的人质。许睫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未曾发觉有人向她奔袭而来,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夹杂着沉闷的两个字:小心!这个声音她很熟悉,顿时抬起头来,却被人用刀架在了脖颈上,引来身后一阵阵叹息的声音。
“别动!”那人对着缓缓后退的许睫吼道,眼神不停的瞟向廖庭,小心翼翼的转到许睫身旁左后方,“你要敢动一下,我可不能保证手中的刀不会划过去!”说着左手抓住许睫左肩,右手把刀架在右肩上,对着大步而来的廖庭喊道:“停下!你再前进一步,她将立刻毙命!”他装作有恃无恐的模样,搭在许睫肩上的刀却微微抖动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气。
“别伤害她!”廖庭停下脚步,伸手做出一个停止的姿势,面色慌张的喊道。所谓关心则乱,焦急的他未曾发现,许睫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廖庭如此慌张,脸色之凝重,甚至超过了当时的张静宜。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一定答应!”李小桓和李霄正站在不远处,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拳头大小的木棍,若不是收到廖庭的指示,两人已然冲了上来。廖庭紧紧盯着那人手中的长刀,唯恐他突然变卦,对许睫造成伤害。
那人或许也看到了身后的两人,推着许睫侧过身去,以防有人乘机突袭。“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他微微偏过头,左手放开她的肩膀,指着缠斗正酣的众人说道:“你让他们都住手!”
杨译诚解决了其中一人,还有两人正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抹着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更加疯狂,似乎想耗尽他的体力。这样的对手,若从他们顽强不屈的精神来说,是令人敬佩的,可飞蛾扑火,终究是自取灭亡!
罗元明四人斗志昂扬,目睹了廖庭的“神威”后,更加不甘心落后太多。罗元明一人对峙两人,其他三人都是一对一的局势,这对几人来说,胜利已是囊中之物。只见罗元明侧身闪过两人的铁棍,顺势抓住靠近自己那人的左肩,脚尖微微往前,那人立时失去重心,连人带棍摔了出去。另一人见状,叫喊着向他挥舞过来。在罗元明眼中,这些人的动作本就毫无技巧可言,只不过倚仗人多势众,以及年轻的身体,如今失去理智,可谓破绽百出。
毕竟是年近知命的人,他的气息已经有些紊乱,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可他并没有慌乱,右脚踩在一根铁棍上来回晃动,脚尖轻轻抬起,铁棍瞬间落到右手上,后退两步避开了来到身前的铁棍。那人一击不中,胡乱挥舞着再次冲了上来,却不想用力过猛,踉跄着几乎要摔倒在地。罗元明趁他收势不及,手中的铁棍准确地打在他的双腿上,那人惨叫着,应声向前翻滚几圈才停了下来。
几乎同一时间,另三人也将对手俘获,连忙掏出腰间的锁铐,把压在膝下的人铐了起来。
廖庭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几乎已经稳定的局面,想说的话已经来到了嘴边。许睫知他心意,面露微笑的说了句“我可没那么好欺负”,只见她左手向后弯曲,瞬间抓住那人的手腕,逆时针旋转一个圈,关节“咔嗒”的声音清脆的响起。那人难忍疼痛,嚎叫着放开了右手中的长刀,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只白色的运动鞋已然踢在要害处。
许睫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令廖庭自愧弗如。伴随着惨烈的叫喊声,那人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脖颈上青筋暴起,甚至流出了“悔恨”的泪水。廖庭轻舒一口气,眼珠不经意地缓缓转向身下。
“你俩干嘛呢?也不过来帮忙!”杨译诚拍拍双掌中的灰尘,语气中带有一丝怨气。刚才战况激烈,他无暇顾及廖庭的动向,因此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廖庭没有理会他,大步走到许睫面前,两人相视一笑。从廖庭的眼神中,她能看出愧意,有对她不信任的愧意,也有置她于险境的愧意。若是换作旁人,他断然不至如此,至少他不会忘记,对方也是一名警察!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全然没有察觉来到身旁的胆小二李,已将地上那人铐了起来。“喂!请注意场合!那边还在打架呢!”不知何时,杨译诚已经站在廖庭身后,伸出头来对着许睫频频眨眼,两人这才醒悟过来。廖庭毫不在意,宛如没有发生任何事;许睫则不同,捂着红扑扑的脸颊转过身去,却发现二李正好奇的盯着她,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转向另一边。
“这次真要感谢你们”,罗元明也凑了上来,不过并未发现眼前诡异的气氛,“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恐怕我的下半辈子真要在医院渡过”。
“罗所长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须言谢”。廖庭伸出右手,与罗元明两手相握。众人各自简单介绍一番,杨译诚便忍不住好奇,指着地上的人问道:“这些人是?”“我们回去再说吧,可不能让道路再瘫痪下去”,众人点点头,各自收拾而去。廖庭转头看了眼身后,却吃惊的发现,车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然下了车,正兴奋的向他招手。他原本想要前去开车,照现状看来,选择打扫现场才是上策。
许睫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我去开车吧!”说着伸出手掌。“谢谢!”廖庭把钥匙放到她手心,感激的说道。
“你们下手也真是够狠的!”罗元明和杨译诚配合着把人抬上车里,眼前的几人有的胸骨断裂,有的关节错位,“更离谱的是那个”,罗元明指着车窗边上还在流着眼泪的人,“他的两个膝盖竟然被踢碎了!”说着心有余悸地摇摇头,这样的力道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杨译诚也是一副惊叹的样子,“我和他相识多年,至今没有想明白,他的怪力从何而来,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了!”廖庭将最后一人押送上车,向着杨译诚喊道。
木乌镇派出所的接待室内,廖庭几人围坐在茶桌旁,听罗元明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清晨时分,天色微亮,所里便接到了报警电话,报警的人是桦林村村民。昨天深夜他串门回家时,看到一辆轿车驶进杨祖良家里,在路灯的照耀下,他隐约看到那是外地车辆的牌照。好奇之下,他跟上去,却听见几人在院里谈论,似乎在说着“保密”、“偷偷卖出去”之类的话。顿感不妙的他立刻决定报警,可那时已是深夜,他不确定是否有人接听电话,于是选择了第二天报警。
“杨祖良...就是这群年轻人的带头人?”杨译诚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刚才的打斗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没错!”罗元明回答道,“他是本地的一个混混,经常做些敲诈外来车辆的勾当。我们也曾试过逮捕他,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摇摇头,感叹这些人的“精诚团结”之余,是对当地治安的无可奈何。“所里不过十来个人,人手根本不足,面对上百号人的势力,我也是有心无力!”
“可这次参与围堵的不过15人,其他人呢?”
“也许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尚未联络;也许看到我们才五个人,有些妄自尊大,不过...”罗元明的手往茶杯伸过去,却感觉到浑身有些疼痛,“果然上了年纪,已经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不了了”。几人沉默着,这样的状况令他们始料未及,甚至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今天的事情很快会传播出去,不过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他忍着疼痛,将茶水喝了下去,“他们应该不敢再生事端!”他看了看廖庭,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罗元明接到报警后,认为桦林村村民口中的这辆车,很有可能是不久前遇害之人的车,于是他当机立断,即刻带人赶往桦林村。在村口处,正好遇到开车出门的杨祖良,原本以为是天赐良机,毫不犹豫堵了上去。村里道路狭窄,见前方已被堵死,杨祖良不得不弃车而逃。几人奋力追赶,哪知杨祖良就如同耗子一般,左右穿梭,瞬间没了踪影。想到他有可能去寻找帮手,罗元明无奈之下,只得尽快打道回府。就在几人出村不到一公里时,三辆微型车快速追了上来,五人抵挡不过,只得加速撤离。
“确实是徐适文的车!”现场的局势稳定下来后,廖庭看到了那张增援的车辆,正是徐适文的公务用车。车辆信息廖庭昨天已然知晓,是以观名日报的名义租来的。“我们先去会会这位霸王”,廖庭站起身来,示意罗元明坐着休息,“你还是休息会儿,我这儿人手很充足的!”罗元明也不矫情,目送着廖庭四人出门,自己闭目养神起来。
拘押室里,廖庭和杨译诚双手抱胸,犹如两尊门神,倚靠在门口左右默不作声;李霄站在杨祖良身侧,在他身上翻来覆去,除了一包被压得变形的香烟,并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的东西。
“那辆车你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既然他身上没有线索,只能从嘴里问出些东西来,廖庭如此想到。或许是见识了他的能力,杨祖良没有丝毫的抵抗,也没有狡辩,如实的交代了一切。
自从两年前开始,杨祖良一直做着一点“生意”——收取来往车辆的过路费,主要针对外来人员。不仅仅是桦林村一条,进出木乌镇的三条交通要道均有人“把守”。几天前的清晨,杨祖良伙同几个朋友,一如既往来到距离村庄五公里外的茅草屋,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上午10点左右,几人终于迎来第一单,这对两天没有“生意”杨祖良来说,如同天降甘霖。几人拦住道路,原本只打算收取几百的过路费,不曾想那人却出乎意料的“慷慨”。他掏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表示只要答应他的条件,不仅三千多的现金,就连车也可以送给杨祖良。
“是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吗?”廖庭把手上的资料递了过去,脑海中却想着另一件事。按照他的猜测,若杨东旭是凶手,定然会原路返回,不想竟绕了远路。杨祖良仔细的盯着资料上徐适文的照片,摇了摇头,“不是这个!”翻开另一页,他盯了许久,似乎有些迷惑,忽然眼里放光的说道:“是他!没错,就是他!”
“你确定?”廖庭紧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略有不妥。“确定!”他斩钉截铁的回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你继续说吧!”廖庭接过资料,在杨东旭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杨东旭提出,只需要杨祖良将他送到坞枢市即可,但不能走设有关卡的道路。对于如此简单的条件,杨祖良当即欣然接受。几人将他送达后,杨东旭如约将车钥匙交给了杨祖良,双方就此散去。
“为什么昨天晚上才把车开回家?”杨东旭的做法,确实像一个杀人潜逃的凶手,至于杨祖良是否对杨东旭起疑,答案是肯定的。一个为财,一个为命,大家心照不宣,没人会捅破那层窗户纸,所谓一丘之貉不外如是。
“难得去坞枢一趟,就在那儿玩了几天!”
就在此时,许睫匆忙的从门口走进来,凑到廖庭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开拘押室,不再对杨祖良问话。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其它的只能交给罗元明处理,他可不想做越俎代庖的事。
“可惜了”,接待室里,廖庭端详着黑色珠子,有些遗憾的说道:“两颗上面都没有字”。他手里的黑色珠子,正是许睫刚刚耳语的内容,这是她在徐适文车里发现的东西,也是唯一有用的东西,至少它证明了一个问题:刻有“丽”字的海水珠并不是唯一。
“没有其它证物?”在杨译诚看来,至少还应该有些发丝之类的东西。
“有,也没有”,许睫的话模棱两可,令杨译诚更加疑惑。“倒是有许多头发”,没等他得意,许睫继续道:“不过从内饰的洁净程度看,车辆不久前被清洗过,所以...”
“所以那些东西根本没用!”廖庭补充着,“可两颗海水珠为何没被清理?”据许睫所说,珠子遗落在驾驶座的正下方,刚好卡在凹槽里,若不是有意查看,定然发现不了。因此她认为,没被发现也合常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东西,似有似无地点着头,像是认可她的解释。
“罗所长有什么高见?”木乌镇是罗元明的管辖之地,来到主人家里,廖庭自然想听听主人的意见。
“廖队高抬罗某了”罗元明直起身来,缓慢靠到沙发上,身体上的痛楚越来越重,“倒是有一点小小的疑惑,觉得一切都有些顺理成章”。
“你是指杨祖良?”
“没错,不过也只是个人的看法,总觉得杨东旭有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从资料上了解,罗元明此人并没有特别的闪光点,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可此话一出,廖庭瞬间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于是试探道:“不知罗所长对现场有什么看法?”
他忽然把话题转移到案发现场,罗元明似乎有些始料不及,一时忘了接过话语,直到廖庭再次喊出“罗所长”,他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脑袋,脸上顿时充满倦意。“抱歉,今天运动量有点大,整个人都有些疲惫。对了,刚才廖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廖庭笑了笑,说着并没有问题,让他先去医院看看,自己这边有李霄陪同即可。罗元明微微点头,左手插在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也好,那我先失陪了”,嘱咐着前来搀扶的李霄,独自拖着身体走了出去。
见他走远,杨译诚忍不住想要问道,却被廖庭的咳嗽声制止。大约七八分钟后,李小桓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着进来,神色慌张,还满嘴嘀咕。众人见状,不由好奇的问道。原来,廖庭让他运送残肢到医院,可他自己胆小如鼠,总觉得袋中的四肢不停蠕动着。到得医院后又看到了徐适文的尸体,顿时吓得心惊胆战,叫喊着跑了回来。几人听罢,不由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