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如梦初醒。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王兴臣笑道。
罗红很恍惚。
现在她明明在现代社会，车窗外是高楼大厦，是车水马龙，车窗里是精美的汽车配饰，坐在身边的是西装笔挺的商业人士，可是听到的东西居然是如此腐朽，如此锈迹斑斑。
甚至令人恶心反胃。
“真的有守宫砂？”罗红质疑道。
“当然有了。你想想看，为啥高中时代的女生有守宫砂的居多，因为你们都还小，还没真正接触到两性关系。为啥到了大学，有守宫砂的就少了，因为很多人谈了恋爱，初尝禁果。为啥大学毕业之后，几乎就没有了，因为绝大多数都谈过几个男朋友，都行了周公之礼。”王兴臣解释说。啊？
“不对，我高一时有守宫砂的也不多，全班三十个女生，恐怕就七八个有守宫砂。剩下的二十多个人不可能在高一时都发生了关系。”
“那是因为守宫砂不是天生的，是后天有人加上去的。”
“谁加的？”
“那我不知道。”
罗红仔细思考了一番，发现王兴臣的这番话倒是逻辑自洽，无懈可击。
“那……守宫砂是怎么做成的？”罗红又问道。
“按照书中的记载，是以壁虎为主要原材料，加上其他的中草药研磨成粉末而成，然后涂抹在女人的身上。最好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涂上去。但是，守宫砂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反正当这个女人跟男人亲密接触之后，就会迅速地褪色。古人都是用这个来鉴别，不一定百分百准确，因为材料不同而导致产品质量有优劣。”王兴臣说。
他说得很随意，看来早就知道守宫砂的，但是一直瞒着，从来没跟罗红说过。
怕罗红心里膈应？
罗红现在很失望。
“这玩意儿也太封建了吧，现在是现代社会！还用这种东西来定义一个女人。这是典型的封建糟粕！你居然拿这个东西来衡量一个女生的价值。本来我非常地崇拜你，现在我真是有点瞧不起你了！”她越说越激动。
“你瞧不瞧得起我，跟我在不在意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关联。物以稀为贵，我就是喜欢稀缺的东西。可能你们的观念比较开放，觉得每个人可以选择不同的感情经历，有自己的生理需要，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守宫砂证明一个女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她是否自重，是否自爱！我喜欢自重的女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王兴臣很淡定。
“你这是对女性的压迫和控制。如果放在古代的封建社会，你这套说辞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是现代社会！”
“是吗？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是长得好看，学历高，聪明，会照顾人，还是怎么样？其实都没有！你的稀缺，就在于你三十多岁了并不难看，在此基础上居然还有守宫砂！所以我才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无疑十分的侮辱人。
罗红气得直喘粗气，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可能这个观点是错的，但在我这里，逻辑是成立的。如果一个女人想跟我在一起，就得遵守我的逻辑。”王兴臣稍微带了一点安慰的意思。
但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谁给我涂抹的守宫砂？”罗红再次问道。
“不知道。你在认识我之前就有了这个守宫砂了，而且你说你是在初中的时候有的。那个时候我们俩还没见面呢，怎么可能在你身上涂抹这种东西？”王兴臣说。
罗红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那里仿佛有一点火苗在燃烧。
罗红微微有些烫伤的痛感，问：“那你跟江采莲在一起也是因为守宫砂吗？”
王兴臣说：“是啊。不然是为了什么？她还有什么稀缺之处？”
“难道你就不怕江采莲知道了真相之后跟你分手？”
“那有什么关系？一个男人先喜欢一个女人的外貌，然后喜欢她的性格，和一个男人先喜欢她的守宫砂，进而喜欢她的性格，有什么区别？没有高和低之分。每个人衡量价值的方法不一样，你看不惯，那就不看。”
罗红心里空落落的。
王兴臣竟然用这种腐朽发霉的东西来衡量一个女人的价值。
他在她心中高大的地位轰然垮了。
她的信仰崩塌了。
这种感觉比她当初失恋更加难受。
就好像看到自己喜欢多年的明星被爆出吸毒出/轨的丑闻一样。
“谢谢你的坦诚。以前我以为我们的分手，是因为我不优秀。现在才知道，是因为你太腐朽。再见。”
她推开车门下车。
回到家后，她抱着枕头发呆，她又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谈恋爱了。
但是她不谈恋爱，恋爱却来找她。
一段时间后，冯凰居然来找她复合，说他跟秦朝露离婚了。
这事儿倒不意外。
“为什么离婚呢？她不是对你事业非常有帮助吗？这不是你家里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媳妇儿么？”罗红忍不住冷嘲热讽。
“那是我妈妈选的，不是我选的。秦朝露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你也见识过。上次在你生日宴会上，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让我丢光了脸，现在我的事业小有成就，不需要她的助力了。她们家道中落，反而需要我不停输血。我累了。”冯凰倒是坦白。
“咦，现在不当妈宝男了？”
“不要随便给人贴标签好吗？难道听了妈妈/的一些意见，就是妈宝男？不过，我现在的确不想听我妈妈/的啰嗦了，我想要自由控制自己的人生，不想再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年来，我心中一直想着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家里的阻挠而失败。”
“你说这些话，不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吗？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会花时间来证明。”
冯凰看起来很真诚。
其实十年前冯凰对罗红不错，除了在他爸妈/逼迫分手时不敢放屁之外，几乎很完美。
在秦朝露羞辱她的时候，冯凰也是站在她这边。
罗红的语气软了下来，说：“是吗？不过咱们之间没多少可能了。你还是当初的冯凰，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罗红。”
冯凰说：“没有啊，我觉得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虽然大家都经历了一些事情，各自成长了许多，但是底色没有变。”
“错了，其实变了。以前我现在是红色的，现在变成白色了。”
“什么意思？”
罗红晚扯/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她的胳膊。
原来她胳膊上有一块鲜艳的红色的守宫砂。
现在守宫砂没有了，只有白光光的一片，像莲藕一样。
冯凰却一无所知的样子，说：“这跟之前有什么区别？你一直都是这样啊。”
罗红问：“难道你不知道这红色的胎记意味着什么？”
冯凰说：“不知道啊，我以前也没注意。你也知道我以前跟你在一起时，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一直都很尊重你，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
罗红略显尴尬。
正是因为冯凰的这种风度，罗红的这个守宫砂才一直留到三十岁。
才得到王兴臣的青睐。
然而也正是这个守宫砂，才让王兴臣对她始乱终弃。
她把她最珍贵的东西给了王兴臣，王兴臣却反而因此嫌弃她！
何其可笑！
可是，她把第一次当做最珍贵的东西，是不是证明其实她和王兴臣一样腐朽封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