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此扑朔迷离、千头万绪的局面,郑旭竟然能这么明察秋毫,难怪我和王同的思路跟不上。
秦明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感慨地说对郑旭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这种观察力和思考力,我自叹弗如啊,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了解到这么多信息,除了你之外,恐怕没人办到,但情况毕竟太复杂,在很多方面,你们还是欠缺深入了解。”
“嗯,当然,对于很多事情,我们仍然所知甚少,所以还请您好好给我们说一下,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郑旭很谦虚地说。秦明伟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然后倒背着手,在卧室里来回走了两趟,好像在权衡着什么似的。
他轻轻地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地看着门外,然后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我七十多岁了,但我仍觉得我是个孩子。”
听完他这句话后,我和王同面面相觑,不知道秦明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郑旭却听得很认真,还很诚恳地点了点头,难道她听懂了吗?我和王同愈发不解。
稍微顿了顿后,秦明伟才接着说:“为什么我七十多岁了,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因为我父亲还在。他的肉体虽然已经没了,但他的思想、性格、记忆依然被完整地保存下来,而且还能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和我沟通,所以,对我来说,他依然还在。”
原来秦明伟是说的这种意思。
“是不是可以说,那只蜜蜂,就是您父亲?”王同问问题时,总是那么直接,一点也不会婉转和修辞,虽然我也有这种猜测,但王同这种表达还是有点不太尊重、不太礼貌。
不过秦明伟倒也没有生气,却念念叨叨地说着:“佛是男是女?佛本无相,佛非男非女,却又可男可女,而且可为鱼虫,可为虎狼,超然于万物,不着法相”,这种玄奥而不着边际的回答让王同一愣,他好像没听懂,我也不懂秦明伟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伟认真地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才又缓缓地说:“那只蜜蜂不是我父亲,我父亲的记忆、性格、思想并不是固定一只蜜蜂,和一只猫的身上,他可以来回流转,已经接近于佛说的那种境界了——不着法相。
没错,当他的思想、意识转移到那只蜜蜂身上时,就会经常去那位退休教师的家中,去看他喜爱的玫瑰,虽然他肉体不在了,但他的爱好和情趣,和他肉体在时没有任何区别。而当那只蜜蜂被捕捉的时候,恰好我父亲的记忆正好在那只蜜蜂的身上,而这种记忆的转移,并非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就能进行,这个过程需要严格的条件,其中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在那个坟中,才能进行记忆转移。
因此,当那两人捉了那只大蜜蜂时,我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把那个蜜蜂救出来。那可以说是这几十年来,我遇到的最危险的状况之一。”
秦明伟说的这些,对我又算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因为之前我从没想到过、记忆转移竟然能在不同的动物上流转。
“秦老先生,还有一点我不太了解——关于您父亲的死,你为何没告诉我们实情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看王同和郑旭总不提这件事,于是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秦明伟只简单的回了一句:“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他的这个回答,既让我失望、沮丧,又微微的有点恼怒——看来这老头很狡猾,并不像我原本认为的那种坦率。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这种直接拒绝,而没编出别的谎言欺骗我们,倒也算是一种坦率了。但愿像郑旭说的那样,秦明伟虽然对我们撒谎,可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我们如果在傍晚时分,中了那人的圈套,而去了那个树林里,会出现什么后果呢?”虽然秦明伟拒绝了我那个问题,但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后,我仍然毫不气馁的继续问道。
“你们会变成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当有人发现你们后,会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里,一直到你们死亡,而你们的意识,也许会被转移到一只猫、或者一直只能生活在洞内的怪物身上”,秦明伟说这几句时,表情很平静,但我却听得不寒而栗。
“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好像经历过了,也就是我们在那个洞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吸到了那个洞口里,是郑旭及时拉我们离开,才没出现你说的那种可怕的后果”,王同说这些时,仍然一脸的恐惧。
但秦明伟却摇摇头说:“你们在洞口遇到的那种情况,与我说的还不太一样。你们之所以感觉意识被吸到了洞里,那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幻觉。
被截肢的人,往往会有一种 ‘幻肢症’,这种症状非常奇怪。比如说,他右臂明明被截掉了,但他有时仍会感到右臂依然在,并且右臂上还会发疼、发痒,你们在洞口的那种感觉,就和这种 ‘幻肢症’类似。
其实你们的意识并没被吸走,只是洞中有种怪兽,它能发出一种特殊频率的叫声,这种叫声是听不见的,但却能影响大脑的某个区域,而造成这种奇怪的幻觉,这种特殊震动造成的影响,你们在小县城中应该也会遇到过。
而且这种怪兽另外一个特别之处是,它的叫声,对男人的影响更大,而对女人的影响则较小,但它对人的影响不过也仅此而已,但如果你们今天傍晚再去那个小树林中的话,意识可能会瞬间被吸走,那种感觉比死亡还可怕。”
我和王同认真地听着,觉得秦明伟说的还挺有道理,这和我们的实际经历也相当吻合——因为当时我们三个都在洞口,并且王同和我的脸色明显变黑,而只有郑旭的脸色比较正常,现在我们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种怪兽确实对女人影响比较小。
但不知为什么 ,当秦明伟讲这些的时候,郑旭却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盯着秦明伟,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和郑旭朝夕相处也有段日子了,对她的一举一动,算是比较了解,但她的这种眼神,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还特别注意到,在接下来,当王同继续问秦明伟问题时,郑旭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
“秦老先生没事,那咱们现在也该回去了,我看秦老先生也累了,还有一些需要请教的问题,就等明天再说吧”,说着,郑旭就站了起来,我和王同都吃了一惊,我们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了秦明伟,还有好多问题没来的及问呢,怎么现在郑旭就要走了呢?
秦明伟也微微有点吃惊,郑旭却没再多说什么,便径直出了卧室,我和王同也只能跟了出去,我觉得郑旭的这样的举动太反常了——怎么说走就走,而且走得这么急?
既然如此,秦明伟也不好再挽留我们,他把我们送到门口,说了几句“那就明天再见”之类的话,我们便从秦明伟的家里出来了。
当我们走到院子里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差不多算是黄昏时分了,我心里还是暗自庆幸我们没中那人的诡计。
“郑旭,怎么回事?咱们不是一直在找秦明伟吗?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为何这么快就回去呢?”王同急切地问道,而郑旭则表情严肃,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了句:“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们,现在咱们立即去后面那个小树林。”
“啊?你疯了吗?那明明就是个陷阱,而且是个阴险无比的陷阱,不光咱们猜到了,刚才秦明伟也说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去送死?”我情绪简直要失控般了,但我还是尽量压低声音,我实在不理解郑旭怎么忽然做出这种决定。
“对啊,小明说的对,那里太危险了,咱们明知是圈套,但为何却又要主动往圈套里钻呢?”王同也完全站在了我这边。
郑旭忽然停下来,扭头紧紧盯着我们俩,好几秒都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们俩人,不过,那种眼神不是愤怒,也不是激动,而是充满了诚恳、甚至是某种恳求。
“请再相信我一次吧”,郑旭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很果决地往楼后走去,我几乎瞬间明白了,郑旭肯定又新发现了什么,从而推翻了她之前的判断,我和王同也只好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我知道,郑旭判断不可能都百分之百正确,这次去那个小树林,肯定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但既然她作为一个女人都如此勇敢果决,我们两个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就豁出去了,下定决心,心里反而坦然了很多。
可能因为周围有大山的阻挡,这里的黄昏好像比平原地区来的更早一些,当我们从大院的后门出来,走到小树林里时,感觉光线已经很暗淡了,而暗淡的光线更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我忍不住边往树林里走,边警惕的往周围看着,如果真像我们之前预料的那样,那人让我们黄昏时分来这里如果是一个陷阱的话,那么我们会在这里遭遇到什么危险的状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