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寒风呼啸,朱和风下意识的紧了紧衣物,就在前方不远处大道拐角处,赫然现出了一间客栈。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黑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振威,还是振武。
白夜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好人喜欢帮助别人。
所以他就只好先在客栈旁边饭馆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相比较于喝酒,他更喜欢听人说些什么。他已听到了不少消息,比如押镖的是振武镖局的‘虎头刀’王虎。
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馆,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勾当,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振武镖局”的大镖头。
白夜认得其中那黑脸汉子正是‘虎头刀’王虎,白夜虽然无名,但他却认得很多有名的人。他不愿被对方认出,于是急忙低头喝酒,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如果再杀下去,阎王爷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暮色中驰来八匹健马,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
八匹马在客栈门前飞驰而过,八个人同时一挥手!
刀光如闪电般一亮,又是“夺”的一声响,海碗般粗的旗杆上,已多了八柄雪亮的钢刀。
刀柄犹在不停的颤动,柄上的红绸刀衣“呼”的一声卷起。
八人齐齐下马,走入客栈。
幸好王虎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王虎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勾漏山五虎’的事么?”
另一人狂笑:“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勾漏山五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五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王虎将名字改成王大猫,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刀已刺穿了他们的心窝。”
王虎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八条人影依次走进了饭馆,这帮人脚步整齐划一,落地无声。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几人一色青布箭衣,头戴竹笠,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一个个全都是神情骠悍。
只见这八人已缓缓摘下竹笠,几人神情彪悍冷峻。他们的五官颇为端正,但他们的目光狠毒而凶悍。
其中一人缓缓走到王虎面前!
饭馆里静极了,王虎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人,却实在办不到。
这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王虎,就像饥饿的老虎盯上了猎物。
王虎只有站起来,强笑:
“几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人忽然:“你就是‘虎头刀’王虎?”
他的声音尖锐、嘶哑,王虎听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不……不敢。”
“这地方我太行快刀占了,你可以滚了,记住是滚。如果你不听话,以后你振武局的镖,我一定要好好关照。”
王虎已愣住了,‘太行快刀’乃是太行山一带几年来风头最劲的马匪,王虎急忙赔笑:“几位大爷,小的这就滚。”说完,王虎竟真的领头滚出去。
“对住各位了,今天各位的账我太行人刀结了,还请各位赶紧离开。”为首之人看向饭馆其余几人,大声:“白公子,我们兄弟有笔买卖想和你谈谈。”
白夜把玩着酒杯:“只有太行快刀?”
为首之人大笑:“当然不是,其余几位也很快就到。”
“那在下就等着喽。”
暮色更浓,大街上突又响起了一阵蹄声,仿佛比那八骑驰来的更急更密。
但来的却只有一匹马。
一匹白马,从头到尾,看不到丝毫杂色,到了客栈门前,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大家这才看清马上的人,是个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身黑肉就像是铁打的。
这大汉收缰勒马,看见了旗杆上的八把刀,突然冷笑了一声,自马上一跃而下,左右双手握住了两条马腿。只听他吐气开声,霹雳般一声大吼,竟将这匹马高高的举了起来,送到门檐上。
白马又一声长嘶,马鬃飞舞,四条腿却似已钉在门檐上,动也不动。
虬髯大汉仰天一声长笑,洒开大步走进了客栈。
入夜大街忽然出现了九个怪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都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这九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容貌虽不同,脸上却全都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也像是僵尸一样。
他们慢慢的走过长街,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连孩子的哭声都被吓得突然停顿。
大街尽头,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挑起了四盏斗大的灯笼。
漆黑的灯笼,惨白的字!
“玄云客栈”。
九个赤发黄衫的怪人,走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看见了旗杆上的八把刀和门檐上的白马。
当先一人摘下了耳上金环,一挥手,“夺”地,钉在黑漆大门旁的石墙上。
火星四溅,金环竟嵌人石头里。
第二个人左手抽起肩上一束赤发,右掌轻轻一削,宛如刀锋。
他将这束用掌缘割下来的赤发,系在金环上,九个人也大步走进了玄云客栈。
太原城,柳歌失魂看着眼前的老爷子,神情满是绝望。良久,说:“老爷子,我是真不知道小云去那了。几天前我收到了他给我的信,心里说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薛冰欠他个大人情。他用这个人情,拜托薛老夫人给做套衣裳,让我及时去取。诺,信就在这里。”说完,柳歌将一个漆黑的信封交给英万里。
柳歌劝慰:“老爷子您放宽心,小云的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命硬着呢。想当初我捡…三九天都没冻死他,你担心什么呀?”
英万里将信看完,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说:“商山二老没那么好对付,他不在,你小心。”
柳歌看着英万里的背影,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苦笑:“小云啊,小云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敢接呀。”
第一页信纸上写着:白夜带孔雀图,已出大镖局。第二页信纸上是一张简易的画像,这张脸正是他制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