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在地球停留的最后一天。
早上起来,丁加瓦整理行装。其实也没啥整的。他离开渡船时带的什么,回去还是这些。
他把在克尔曼买的方巾拿出来,抚摸着,仔细看看。他想在分手的时候,送给蓝橙。还有那盒瑞士巧克力,这个时候,丁加瓦感觉有些多余。
用过230空中酒店的,只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专享早餐,丁加瓦问蓝橙,今天是什么活动。
我们去看看上海的工业锈带,你们航星上一定不会有,蓝橙回答他,看来蓝橙是预先想好的安排。
还有,昨天你订的大餐,今天我带你去街边小店,蓝橙补充。
这个时候,丁加瓦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是他装得很平静。其实蓝橙也是。谁都不愿意去触及现在最敏感的话题。
上海YP区的黄浦江畔,是上海工业的发祥地。也可以说,是中国工业的摇篮和缩影。
如今,工厂都已经人去楼空,留下一座一座空置的厂房。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工业的繁荣。
他们沿着滨江步道走,看着一个一个的标记。看着修旧如旧的遗迹,去感觉岁月的沧桑。
曾经的纺织厂,纺织厂特有的规整的厂房,厂房的锯齿形的屋顶。厂房里,现在是时尚品卖场。
曾经的机器厂,从厂房大梁伸到外面的葫芦吊机。厂房里,现在是餐馆,咖啡店。
曾经的自来水厂,只有这个厂,现在还在运转。围墙转角上的瞭望哨位,提醒着人们,这里以前是要害机关。
曾经的码头,年代似乎久远,泊岸边还伫立着,被缆绳打磨得铮亮的,老码头铸铁的缆桩。老码头上,现在是花圃和休闲长廊。
工业锈带,航星上没有,丁加瓦看得仔细。
像我们老家,我们老家有,丁加瓦喃喃自语。
好亲切呀,人类发展的脚步如此相似。似曾相似的景象,可以跨越万水千山,远渡千星万河,在不同的年代,在不同的人们面前,呈现相同的画卷。
丁加瓦和蓝橙在老码头的休闲椅子上坐下来。
面朝黄浦江。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看着花圃中来往的行人。
沉默着,都没有开口。分别时候的语言是最贫乏的。
何况,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永别。
现在,保持平静的心情,是彼此最好的面对。
走吧,我带你去吃网红小吃,蓝橙说。
蓝橙带丁加瓦来到一家街边小店。看店招牌,纯黑的照牌底上,“鲜得来”三个鎏金大字。下面几个小字,排骨年糕。
哦哟,好啊,现在排骨年糕火爆上海滩,丁加瓦居然知道这个事。
店里吃客已经很多,没有空余的座位。
角落里,一张小桌,两个客人刚吃好。一边擦嘴,一边站起身。
丁加瓦把椅子转一下,招呼蓝橙,让她先坐下。
服务员走过来,把前面顾客用过的盘子碗筷收走。再返回过来,用抹布将桌上的汤水擦掉。再喷一点洗洁液,换一块抹布,把桌子擦干净。
主食蓝橙点了排骨年糕,大份。
配食,荠菜肉丝春卷。
绿蔬,清炒银丝马兰头。
配汤,香菜粉丝鸭血汤。
甜品,双酿团子。
春卷先上桌。丁加瓦拿起筷子,就夹起了一个。
当心烫,蓝橙说。刚出油锅的春卷,很烫的。
你倒还会用筷子,蓝橙感觉奇怪。我还想,你要用手抓春卷吃呢。
用筷子,用啊。我们会用,我们老家那边也用,丁加瓦的四个指头,空捣鼓着筷子。
蓝橙看着丁加瓦的动作,那是真的会用。不像有些老外现学,只能笨拙地用三个手指头。
嗯嗯,这么好吃,丁加瓦已经咬了一口,一小口。春卷里的馅子有点溢出。
春卷里面的馅子是扎过泥的,上海人把放生淀粉叫扎泥。溢出的不是汤水。
丁加瓦赶紧补了一口,一边解释说,阿克萨洪水现在不能溢出。
丁加瓦朝蓝橙伸出拇指,荠菜的鲜,和着肉香,带着春卷的酥皮,在嘴里是奇妙的组合。
排骨年糕来了。糯软的年糕配芝麻酱,很好吃。排骨一般。难怪《繁花》里的男主人翁,不吃排骨,只吃年糕。
蓝橙看着丁加瓦吃东西的样子,狼吞虎咽。他吃什么都这个样。肉夹馍,用手抓着吃,胡辣汤,拿碗用嘴喝。
也很好,不做作。不过,这也许是丁加瓦的另一种做作。蓝橙想笑。
丁加瓦用筷子夹一口银丝马兰头。
清炒银丝马兰头,亦青亦白。马兰头的幽香和绿豆芽的豆鲜,加一点点米醋的开胃酸,味道搭配得刚刚好。好爽口,丁加瓦点头。
冒着腾腾热气,色香味俱全的香菜粉丝鸭血汤也来了。
蓝橙用筷子挑起粉丝,让热气散去。
丁加瓦想起第一次见到蓝橙,面对面,还没有和她说过话。她挑起兰州拉面,和现在一样的神情。
这一幕,定格在丁加瓦的脑海中。
这一幕,是丁加瓦的一见钟情。
双酿团子,别称,湖光山色。里面是酥油黑芝麻,裹一层糯米粉。再一层桂花赤豆沙,外面再一层糯米粉。
上桌后打开湖光山色,芝麻酥是湖,赤豆沙是山,桂花是色,湖水依山而流淌。
放入口中,芝麻的裸香,桂花的暗香,赤豆的甜香,甜中带一点桂花咸。
混合的味道,完美地刺激着味蕾,安慰着味蕾。刚刚经历过一顿大餐的忙绿,兴奋了一个时辰的舌尖,在餐后甜点的陪伴下,慢慢地从兴奋到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