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多了起来,附近就有博物馆和大巴扎,丁加瓦穿好衣服,走出酒店。
路边上种植了很多鲜花,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阳光下,在街边的微风里,轻闪着妖冶的光泽。
不愧是传说中的鲜花之城,抬眼之处,哪里都有鲜花。
鲜花是和女人同类的,鲜花多的地方,女人必然漂亮,不知道这是物理定律,还是数学法则。
没有推导,无法推导,由广泛的共识而成为常识和公理。
街上款款而过的女人,在头上包裹着的丝巾里,露出细如瓷坯的皮肤。
深邃的眼睑上面,浓密修长的睫毛和精致扬起的眉梢。
女人身过的地方,玫瑰花在风里吐着浓浓的花香。
丁加瓦朝一个博物馆走去,远处的厄尔布尔士山脉的群峰,清晰地闪耀在阳光下。
这里是旅游度假的好地方,安逸,没有喧嚣,所见到的是鲜花,和忙绿而有序的人们。
而且,物价真的是便宜,丁加瓦住的是大酒店的套房,折算到人民币,才二百多元一晚,包括丰盛难忘的早餐。
看到那个博物馆了。
德黑兰国立国家博物馆,建筑古朴壮观,初次见到,满满的西域风情,尖拱门和柱廊,给人眼前放光的新奇感。
进到博物馆里,丁加瓦手里拿着一杯热茶,一边品茶,一边度步,慢慢地看着藏品。
波斯御宝,珍贵的宝石收藏品,王冠,权杖,头饰。
镶上宝石的剑,嵌着宝玉的盾。
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留下一千多年前,古波斯工匠孤独中的精湛手迹,和古波斯贵族挥霍中的奢侈印迹。
还有翡翠,红宝石和钻石,产出自各个不同的地方,显露出那个时候波斯的富庶。
宝物是财富的象征,宝物的流动迁徙,宝物的沉淀静默,也是财富走向的路径。
波斯是那个时候宝物和财富的集散中心。
凡是有宝物和财富集散的地方,必定也是文化发源和聚集的地方。
几只中国景德镇的瓷器,吸引了丁加瓦的目光,他停留下来,观看了许久。
一千多年前,波斯就是古代丝路的中途驿站。
是中国文化和西域文化的交流中心,是中国物产和西亚物产的集散中心。
丝绸之路,驼峰边的柳筐,伴着驼颈旁的铃声,述说交流中的寂寞,与路途中的艰辛。
仿佛骆驼脚踏沙地的摩挲声,仿佛风中驼铃叮当的响声,还隐约可及。
历史,在这博物馆里留下了浓浓的一笔。
丁加瓦喝一口茶,不由得感慨,这里地球的人们还是年轻,真的年轻,一千多年,在他们眼里,就已经算是厚重的历史。
而在丁加瓦他们的人类那边,这点历史,即使不似昨年,顶多也就是简短的小片段。
好羡慕,这里年轻的人类。
可惜呀,还要深陷在战争的杀戮中。
丁加瓦抬头,凝视着那些浮雕,丝路上跋涉的驼队。
驼背边的柳筐里,装的是什么,是丝绸?是茶叶?是瓷器?
还是一袋水?一包风干的牛肉和硬硬的面馕?
多么坚韧顽强的先人。
这些在丁加瓦他们人类的历史里都有。
只是,像是太久远太久远的故事,是已经淡去。就像,就要完全消失了的故事。
这里的地球的文明真的还年轻。
但是,年轻的历史,也是变化剧烈的,青春成长阶段的历史,伴随着不规则的起伏。
人类社会的发展史,与许许多多的自然规律一样,都相似于一个一个离散度大的正态分布。年轻的历史,是处在那个曲线左端的斜率最大的部分。年轻也有年轻的热情。
丁加瓦再看一眼驼队,收回思绪。
年轻真好,丁加瓦在心里想,但是,年轻还有年轻的幼稚,和年轻的无知。
丁加瓦知道,他们的社会,已经运行在曲线上端的平稳部分,或者说,进入了缓慢而平庸的那一段。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那么幸运。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好过曲线进入右边斜率为负值的陡坡。
不能设想,如何去面对,另外一种境地的艰难。
丁加瓦将目光投在展台角落里一根腐朽的枯木上。
而那样的场景,曲线右边斜率为负值的陡坡,另外一种震撼的场景,丁加瓦他们的人类,是在另外的星球上领教过的。
是另外的,别处的人类,那种无言述说的艰难。
丁加瓦不想继续想下去。
从博物馆出来,他还想去大巴扎,去挤挤那里的人气。
现实就是现实,去感受现在地球上的现实,去沾沾很久没有挤过的,满满的人之喜气。
迎面走过两个年轻人,像学生,匆匆走过丁加瓦身旁。
丁加瓦喜欢看这样来往匆忙的人流,这样的人流很踏实,人们都有明确的目的。只有有目标的人,才会留下这样充实的步伐。
还没有到逛街的时候,太阳还停留在午后的半空。
现在的情境不是逛街,街上只留下匆忙的脚步。
逛街的人流,是悠闲的脚步,步履轻缓,只是要消磨多余的时间。
就像眼下的丁加瓦,闲逛踯躅在德黑兰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