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语调平淡,但卢九德已觉得背后发冷。
自从赶走魏忠贤后,朝野上下都以为万岁爷会以雷霆手段铲除阉党。
没想到万岁爷恨东林党甚于阉党,为了对付东林党,还搞出了报纸,天威难测啊。
“东林党自诩为清官和忠臣,在获得大多数官员士绅的支持后,对其他党派人士大肆打击、抹黑,此举与魏忠贤所做的何异?
既然他们以为掌握天下官员士绅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朕就让他们瞧瞧比官员士绅更有力量的是谁。
卢九德,报纸一事,你需全力办妥,越快越好!
前期先在北京和南京铺开,积攒经验后再在大明各省安插人手,务必让全大明的市井小民知道大明皇家时报。”
卢九德欣喜地领命,“明白了,奴婢回去后全力督办,绝不让万岁爷失望。”
“大明时报发行需要有一篇创刊词才行,朕一会写一篇文章。”
正欲下笔,崇祯愣住了。
写如何治国,话题太泛了,况且这向来是东林党的拿手好戏。
再说,普通老百姓最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茶醋,肚子都没填饱,哪里顾得上老朱家的大明。
要不,像后世人伟人那样挥笔写下“为人民服务”。
但在上下尊卑有别的封建社会,注定行不通。
该写什么呢,崇祯思索良久依然没有头绪,只好挥了挥手让卢九德出去。
思前想后,崇祯决定写一篇登基演讲。
历史宏大的叙事固然会先声夺目,令人血脉喷张,但自己没那样的文采啊。
下定决心后,崇祯拿起自制的铅笔在纸上唰唰地写起来。
穿越过来后,每日要批改奏折,毛笔的书写速度太慢了。
没批几本,一上午的时间就没了。
崇祯只能让工匠们提前把铅笔弄出来了。
笔走龙蛇一番,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祖驱除鞑虏,重塑华夏衣冠,再造神州,汉家子民重归故里。
太宗开疆拓土,五征漠北,六下西洋,万国来朝。
仁宗、宣宗二帝,仁义治国,仓廪充实,盛世绵延.....
然今,大明内忧外患,烽烟四起。
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朕十七岁御极,欲中兴大明。
润泽天下,定海内外,四方来朝贺祝,施治更新,天下欢庆太平.........”
最后还附上《少年中国说》。
卢九德正在东厂与工匠研究如何快速印刷时,一个小太监呈上了一张纸。
好奇地打开,只见开头赫然写着《大明崇祯皇帝登基演讲》,卢九德迫不及待地往下去看。
两篇文章虽不长,但卢九德足足用了一刻钟才看完。
“皇爷居信王府时,未曾有大儒教授,全靠自学。
想不到皇爷乃天纵之才,一篇少年中国说,让人热血沸腾,毫不输大儒之作。”
卢九德看完后连连感叹,引得一旁的几个小太监好奇。
“卢公公,为何如此叹气,可曾有烦心事。
还请公公说出来,小的愿为公公效犬马之劳。”
胆子大一点的小太监出了声。
“愿为公公效犬马之劳!”
另外几个赶紧附和。
“陛下新作了登基演讲和一篇《少年中国说》,尔等读一下。
读后,命手下的人日夜开工,务必早日办妥皇爷交代的事。”
接过纸,几个小太监挤到一起,细声地念了起来。
陛下登基多月,除了每日批复奏折,从没听说会新作诗词。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小太监们的脑中有画面浮现了。
朝阳从海平线跃起,大地一片光明.....幼虎仰天呼啸,百兽吓得四散奔走。
回想这几个月,陛下登基不久就把一手遮天的魏公公赶走,百姓拍手称道。
不正如红日初升,大地一片光明吗?
陛下当庭训斥国子监,东林党股战而栗。
不正如猛虎呼啸山林,百兽惶恐吗?
小太监们越读越兴奋,有的甚至开口朗诵了起来,引得一旁的工匠停下手中的活。
小太监们依依不舍地把纸张还回去,卢九德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好,藏着胸口,嘴里催促着工匠。
“快快,手脚麻利点,务必早日办妥此事。
到时本公替你们向万岁爷请功。”
工匠们一听有好处,赶紧忙活起来。
往后几日,宫里宫外流传着一则流言。
万岁爷新作了一首词,此词文风慷慨激昂,气势汪洋恣肆,令人激情澎湃。
卢九德最近终于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快感,每日,把自己弄得头光髻靓,腆着大肚子在宫内行走。
无论是索要陛下的诗作,一概以万岁爷不准的借口拒绝。
尤其是,当东林党成员、礼部侍郎钱谦益开口索要时,卢九德满脸不屑地吐出“不可”二字便离开,气得钱谦益在身后直跳脚。
切,老夫的官职是陛下给的,与你何关。
在俺老卢面前耍威风,你算老几。
再说了,陛下创办报纸,就是为了打击你们东林党。
蹦吧蹦吧,看你们还能蹦到几时。
至于,周皇后和田、袁两位贵妃索要时,卢九德则跪在地上,捣头如蒜。
“娘娘恕罪,不是奴婢有意藏私。
只是万岁爷交代,在皇家时报没发行前不可曝光。”
拿卢九德没办法的周皇后只好去作罢。
此时,崇祯正在看锦衣卫递交上来的密报。
密报中称,皇帝作词的流言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流开了,百姓们对十七岁天子的新作翘首以待。
话题热点已预热,相信大明皇家时报发行之时人气不会太低。
“让卢九德把《少年中国说》的开头几句放出去,把全城的目光持续聚集起来。”
崇祯对站立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
被卢九德拒绝的钱谦益回去后,仍忿忿不平。
“老狗,仗着新皇的信任,行事乖张。
依我看,日后又是一代权阉。
待老夫上位,非诛杀此獠不可。”
“受之,阉人而已,无须如此气恼,且容他蹦跶几日。”
一旁的王守履、钱元慤安慰道。
“两位老兄,今上自登基以来,虽说赶走了权阉,但对我们东林党颇有敌意啊。”
钱谦益望着两位同僚,担忧道。